這將是一個她永遠鼓不起勇氣說出口的秘密。
「如果你怕被我連累,大可寫報告要求調走我。」
他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再度引得她勃然大怒。「你少在那逞口舌之快!哪一天你真被調到鄉下去,甭提什麼打擊罪惡,我看你只有尋找失蹤牛羊的活好干!」
陳皓正準備反唇相譏,季芸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她立刻抓起電話。「局長!是,我是季芸……」
接著,她的臉色時而凝重,時而疑惑,低聲回答了幾句,又靜默了下來。
陳皓暗暗觀察著她,他猜測,或許是上頭做出了對他的處分!
「是……我知道……我會處理!」最後,季芸甚是愉快地掛上了電話。
陳皓露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說吧!他們打算怎麼處分我?」
「算不上處分。」她微頓,又接著說︰「八號分機傳來消息,『XX飯店』發生一起命案,由你們第二小隊負責。」
陳皓忍不住提醒她。「我手邊還有幾件重大案子待辦。」
季芸未加理會,只是徑自走向門,一把拉開門——接著,她眼見自己的手下,一大群虎背熊腰,昂藏七尺之軀的刑事干員,卻像耍寶的小丑似的,前僕後繼地跌了進來,就像被一球擊倒的保齡球瓶,全部跌成一堆。
「你們在干什麼!?」季芸發出如雷的怒吼,連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隱隱作疼。
幾個大男人紛紛因偷听被逮個正著而面紅耳赤,唯有小林因被壓在最下面,發出疼痛的哀嚎。
季芸幾欲噴火。「小林和太保留下,其它的都給我——出去!」
幾個大男人匆匆地退了出去,謹慎地帶上了門,只求能就此阻隔季芸沖天的怒火。
太保一把拉起小林,又偷偷朝陳皓使了個眼色,發出疑問,但陳皓只是聳肩以對。
「你們給我听著!『xx飯店』發生了命案——」季芸朗聲吩咐︰「陳皓和小林立刻趕去處理,而太保——」
「太保和小林去飯店。」陳皓不以為然地打斷她。「我要去辦何彪的案子」
「到底我是組長,還是你?」季芸極具權威地再次下達命令。「陳皓和小林趕去飯店,太保跟我去查何彪,至于你們手邊其它的案子,先交由第三小隊去負責。」
「你說什麼?」陳皓激烈地抗議︰「你憑什麼把我的案子移交給別人,而要我去辦極可能只是自殺的這種小案子?」
季芸根本不理會他。「我傳達的已經夠清楚了,立刻分頭去辦!」
「是!」
太保和小林點頭稱是,但陳皓卻仿如掙月兌枷鎖的老虎般,沖向季芸,忿怒地咆哮︰「你無權這麼做!那些案子是我的,是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查出點頭緒的,你無權在這種時候要我放手!」
他一副齔牙咧嘴,想將季芸生吞活剝的模樣,嚇得太保和小林只好一人一邊緊緊地拉住他,免得陳皓在沖動之下,做出毆打上司的罪行來。
季芸倒是毫無畏懼地面對他。「我當然能,因為這是上頭的意思。」
就她私自以為,這是很完美的解決辦法,陳皓必須冷卻一下他過剩的斗志。
「我想你心里明白,上頭很不滿意你最近的表現,所以決定指派一些比較單純,不足以令你沖動的案子給你。」
「我沖動得正足以破案!」陳皓再一次對著她嘶吼。
「別對我吼!」事實上,她自己也在吼。「這是上頭的意思!你也不想想,自己已經惹了多少麻煩,被記了多少過!不僅你升不了職,連帶地拖累了上頭,你知不知道!」
「你們求的只是升官發財嗎?」陳皓嗤之以鼻,打心底瞧不起他們這種「功利」心態。
「我們不是,我們跟你一樣想為民除害,打擊罪犯,但你那種激烈的手段,卻不是別人能接受的。」
「別人是指誰?你?或者是局長、署長?還是指無辜的受害者?」陳皓眼眸閃現出鑽石般堅定的光芒。「我只想幫助善良、無助的老百姓,讓他們免于惡徒的侵擾,我不在乎手段有多激烈,更不在乎能不能升得了官!」
「警察是一個專門維護正義的組織,我們必須比別人更守法,如果每個警察都跟你一樣崇尚以暴制暴,這個社會便會亂成一團的,你知不知道!」
「組長說得對。」小林趕緊打圓場,架著陳皓離開。「飯店命案也是人命關天嘛,咱們先趕過去再說……」
臨出門,陳皓又不甘心地回頭斜睨著季芸,口出譏諷︰「我只希望你在升官發財之後,不會因為良心過不去而寢食難安!」
看著陳皓離去,季芸疲累地嘆了口氣。
她絕不是陳皓所說的那種人,她也跟他同樣有一顆嫉惡如仇的心,只是她無法認同那種以暴制暴的行事方式。
唉──或許他們誰都沒錯,錯只錯在理念的不同。
她只擔心,像陳皓那種剛正不阿的個性,很可能會替自己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XX飯店』,觀眾可以由鏡頭清楚地看到,命案現場已被警方所封鎖,但據可靠消息指稱,死者很可能是『冠亞實業』的負責人──歐陽雄。歐陽雄擁有全東南亞最大的制糖工廠,平日樂于公益,曾將私人產業捐贈予政府,用來作為運動場地之增設,並于年前有意進軍政壇而廣受注意。目前全案正由警方嚴密偵辦中,詳細報導請收看本台的晚間新聞。」
一連串極專業的報導後,關偉杰朝鏡頭彈了下手指。
「OK!必機。」
攝影師小李輕巧地卸下肩頭上的攝影機,甩動手臂藉以伸展略顯僵硬的肌肉。
「咱們現在只有等了。」
「我看得找個門路,拍些不一樣的東西回去……」關偉杰直嘀咕。
這樣的報導誰都能做,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關偉杰──挖掘真相的第一流大記者,他要的是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小李佩服地看著他,關偉杰在他們電視台內素有「拚命三郎」之封號,新聞搶得之凶,足可謂︰「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必偉杰正苦思無突破之道,乍然見到一個甫自電梯走出的身影,立刻心花怒放,仿若見到救星一般。
他馬上趨近他。「陳皓!這則新聞果然大有來頭,連你這屢破重案的英雄人物,都被派來了!」
「這案子有什麼來頭?」他反問。
必偉杰刺探地回答︰「听說死者是『冠亞實業』的負責人——歐陽雄,你不知道嗎?」
陳皓沒有說話,看來這些記者真的神通廣大,消息比他還靈通。
其它記者紛紛圍了上來,但都被警員擋了開來,除了關偉杰;他幾乎像第二層皮膚般地緊貼著陳皓。
陳皓在命案現場外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他。「阿杰,有話下次再聊,我現在有公務在身。」
誰听不懂他的逐客令,但他才不听!
「陳皓,我有個不情之請──」
「不!」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必偉杰直抗議︰「我甚至還沒說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答案是──不!」
他怎麼會不懂關偉杰那點心思呢?
他們可說是一起穿長大,一起在美國求學,在惡劣環境下同甘共苦的生死至交。
試想——一個人的右手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左手要做些什麼呢?
他們之間情如手足,不分彼此,但在公事上例外。
小林忍不住插嘴︰「就連我都知道你想干嘛,別傻了,咱們陳隊長可是剛正不阿,從不循私的。告訴你吧!事關規定,不可能為你破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