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他和宋倩萍的事已成過去?
他不是試圖向她表態?
真可笑!
一眨眼,他卻又溫柔地將她摟在懷里,他又輕柔地安撫她。
曼雲發現自己心中已不剩一點怒氣,事實上她根本已麻木地毫無知覺,只除了——心碎——
心碎!
是的,就是心碎,她已無法再否認。
不是怒氣使她不斷抗拒邵齊,而是她的心,她受了傷的感情。
她並不想要這樣的,她不想要在乎邵齊,更不想要讓自己愛上他,可是,可是她無法阻止自己。
愛意就這麼發生了,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了。
可是他呢,他恐怕永遠無法回報她的愛,他恐怕永遠只將他們的婚姻當做是策略下的婚姻。
不!
她無法忍受。
她無法在了解自己的心意後,還若無其事和不愛她的丈夫生活在一起。
她一定得離開他,再沒有任何事能阻止她。
作了這個決定,曼雲強烈地感覺到心中那股無法彌補的空虛,似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抽離了。
她終于保持住平靜的外表過了剩余的夜晚,他們終于告別了方家,驅車就返。
上了車,邵齊突兀地開口「你能讓自己心平氣和地跟我談談嗎?」
她搖頭,疲累地閉上眼楮。
即使不看他,她也知道他正無奈而祈求地看著她,但她強迫自己不去理他。
他終于啟動車子,一路狂飆到家。
一進客廳,邵齊隱忍不住地開口︰「我受夠了我們之間的冷戰,有任何不滿,憤怒,你都可以盡情地發泄出來。」
她搖頭,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曼雲——」
她又搖頭阻止他說下去「我現在非常冷靜,沒有一點意氣用事的成分,別再用你自己的理由阻止我,我絕對無法再和你一起生活。」
他銳利如劍,冷硬如冰的眼眸直視著她,她的淚水在眼眶中醞釀,她背過身,不讓他看見她決堤而下的串串淚珠。
「我尊重你的意願。」他的聲音听起來相當疲憊而無力︰「不過,我要你留在這里,我搬出去。」
她頭也不回,強迫自己以正常聲音擠出話「不必了,我會想辦法安頓自己。」
「別再跟我爭了。」他堅持︰「至少在我們手續辦妥前,我還有權利要求你留在這里。」
他走進房間,兩分鐘後提著一個小皮箱出來,曼雲已擦盡眼淚,武裝好自己面對他。
他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走向大門,臨走前,淡淡地說道「我會住在公司里,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小心點。」
木門關上了,他終于走了,曼雲任淚水盡情地奔流,任淚水洗去她心中的哀傷。
然而,她只覺得痛苦愈來愈強烈,她懷疑它們是否會有消散的一天?
接下來的日子對曼雲來說是悲慘的,她對周遭的事物幾乎毫無所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邵齊已經走了兩個禮拜,他沒有再回來過,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只有吩咐公司的小弟替她送來家用。
此刻,她又如往昔一般地坐在窗邊發呆,刺耳的電話鈴聲突兀地打擾了她。
「喂。」她接起活簡。
「曼雲嗎?」
曼雲整個人像突然清醒似地張大了眼楮,是邵齊的聲音。
「邵齊,有事嗎?」她刻意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顯得平板。
他的口氣也顯得公事化「我想知道明天下午,我大概幾點過去接你?」
「明天?接我?」她反應不過來。「你不會忘了明天晚上,我們要出席賀夢凡和許燕蓉的婚禮吧?」
她真的忘了,她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想到夢凡,這些日子素繞在她心頭的,一直是邵齊。
想起她曾經為了夢凡的再婚而傷心、痛苦,而現在呢?她的心全牽掛著邵齊,感情的事真的是如此多變,如此難以捉模嗎?
他誤解了她的沉默︰「我了解你的心情,了解你對賀夢凡的感情,如果你真的無法面對明天的場面,我可以獨自參加處理一切的。」
不!
他誤會了,曼雲真想沖著他吶喊,她一點也不在乎夢凡,她在乎的是他。
「我會參加的,我答應過芳姨。」她道。
他沉默了幾秒突然以極溫柔的語氣說道「我會在你旁邊支持你。」
她不要他的支持,她要他的愛,她遲疑地問「你真認為我需要你這種支持?」
「我知道你相當厭惡我。」他顯然誤會了,自嘲道︰「但你明天或許真的會需要我,不妨委屈自己,暫時容忍我的陪伴。」
她想見他「明天五點半左右來接我,可以嗎?」
「沒問題。」
他們之間有著不自然的沉默,他們似乎都還有些話想說,卻又都說不出口。
邵齊率先打破這寂靜「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
又是一陣沉默。
「曼雲——」他欲言又止「那我掛電話了——明晚見。」
「再見——」
曼雲緩緩將听筒放回去,她的視線膠著于電話機上,期待它再度響起。
它果然又再響起,曼雲一把抓起它,她的聲音竟然有點發抖︰「喂,邵——」
「請問是李公館嗎?」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個陌生的聲音。
她有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你打錯了。」
她掛上電話,又有想哭的沖動。
第七章
夢凡和許燕蓉的婚禮,就如他們計劃中得盛大。
喜筵是采歐式自動餐式,客人可隨興跳舞、聊天,氣氛相當歡樂。
一對新人周旋于賓客之間,登對的外型教人欣羨,他們確實是非常稱頭的一對。
縱使芳姨還對這件婚事有所不滿,此刻也堆起滿臉笑容,招呼滿屋子的親戚好友。
曼雲在賀家待了十年,這些人均屬舊識,她也幫著芳姨招呼,而邵齊則耐心地隨侍在側。
分離兩個禮拜後的再次相見,她和邵齊都顯得有些不自在。
除了不自在的客套寒暄外,一路上,他們幾乎沒有多作交談。
而來到這里以後,他的態度立即大變,他總是相當自然地輕攬著她的腰,體貼地替她張羅一切,不時溫柔地對她微笑。
他成功地制造了一種假象,他們是對恩愛逾常的夫妻,教人羨慕。
她難道只能在這種時候得到他虛偽的溫柔,如果真是如此,她自嘲地想,或許她更應該認命地把握這短暫的「溫柔」。
畢竟他現在就在她身邊,她能看得到他,踫得著他——
此刻,他們依偎著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靜靜享受這親密的片刻。
「你今晚的表現相當好,能教一直想將你和賀夢凡牽扯一起的人自動閉上嘴。」他評論道。
曼雲悠悠地回答︰「你佔了絕大的功勞,你的表現讓別人以為,我們是對恩愛的夫妻。」
他遲疑地一笑「這並不難做到。」
他的意思是,敷衍作戲並不困難?或者是要愛上她並不難?她真希望她能有開口問他的勇氣。
略一猶豫,就喪失了機會,有人打斷他們「我這新郎有榮幸請你跳支舞嗎?曼雲?」
賀夢凡站在他們身邊。
邵齊搶在曼雲回答前開口︰「或許你該問問我。」
夢凡眉鋒一挑「看不出來你的佔有欲這麼強,連幾分鐘的時間也不肯放開她。」
「能夠的話,我希望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他眼中滿載柔情地對她微笑。
雖然明知他只是在做給夢凡著,但他那眼神、笑容仍教她怦然心動。
邵齊又扮出一個勉強的無奈表情,轉向夢凡︰「看在你今天是新郎倌的份上,我只好通融了,不過,可不能讓我等太久。」
他離開舞池,坐在靠牆邊的座椅上休息,但他那雙銳利的眼楮時時刻刻追隨著曼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