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湘容一見到她,便貼著她坐下,把張上懷擠到一邊去;柯雨央則開心地到廚房里張羅,並親自做幾道菜準備喂她。
張澄修一進門,沒想到侯縴縴會出現,愣了兩秒,目光不意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表情一頓,萬般情緒攪在一起。
「伯伯好。」侯縴縴道。
「呃,喔。」不多說,他閃進廚房找老婆,結果一只腳才踏進去就被趕出來,嫌他礙事。沒奈何,他只好端著嚴肅凜然不可親近的架式在餐桌前坐定。
侯縴縴不怪他,張湘容到她家去時,她父親的待客之道也差不多是這樣。
張上懷時不時望向她,若有所思。她迎向他的注視,他沒避開,與她四目相對。
他深邃的雙眸沒有銳氣,十分柔和,卻帶著一窺究竟的好奇,這樣的視線更令人窒息,因此她先閃避了,正襟危坐,但怪異的感覺仍不斷提醒著她,他那難以忽略的目光仍沒有移開。
很明顯的,他今天吃錯藥了。侯縴縴這麼告訴自己。
飯菜一一上桌,全是經過精心調配,鮮而不腥,淡而味美,不必忌口的滋補佳肴,柯雨央隨後捧了一盅湯品上桌,招呼大家開飯。
侯縴縴客客氣氣地向她道謝。「謝謝伯母。」
「哎呀,還叫伯母,早就該改口了」她的稱謂讓柯雨央心里一揪,把帳都算到丈夫頭上,「都怪你,兩個年紀一大把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斗氣,波及無辜。」
「沒錯,我們都是受害者。」張湘容為母親幫腔。
「快吃飯」張澄修轉移話題,端起碗就要朝那盅湯進攻,柯雨央半途攔截,盛了另一鍋的湯給他。
「那盅比較香。」
「那是給你孫子喝的,你別動。」
「我哪來的孫……」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張澄修止住話,默不作聲的喝湯,之後擱下碗,問侯縴縴道︰「令尊近日無恙?」
「家父很好,謝謝。」
張澄修冷笑,笑容里有一絲遺憾。「你嫁到我們家來,他怎麼會好呢!」
旁邊的母女倆不約而同掃過去一眼,非常無奈。
「爸爸很民主,只要我幸福就好。」侯縴縴倒是不疾不徐地擋下冷箭。
「他對女兒的事,倒比自己的想得開,我還以為這筆帳又夠他成天在家捶胸頓足,咬牙切齒,記上二十年。」
「他不會的。」
「他就會他背地里詛咒我」
要不是炮火直直朝向自己擊來,侯縴縴還真想笑。「家父工作繁忙,我想他是沒有時間詛咒您的。」
「哼,還在拿別人的腦袋開刀啊我真替他那些病人擔心……」
「爸,你既然這麼關心我丈人,何不直接打電話去問候他」張上懷閑閑地出聲,堵住老子的話。
「我關心他」張澄修像被掐住脖子,擠出怪聲。
「念茲在茲,你開口閉口半句不離他,別不好意思了,就打電話過去,省時省事省麻煩,要吵要打,你們自己解決。」
張澄修沒了聲音,不爽地開始扒飯,一句不吭了。
生兒子果然沒用,娶了老婆就是老婆的兒子,只會反過來跟老子作對,哼!
不過,做老子的很不爽,做妹子的可覺得有趣極了。
依張湘容從小到大對老哥的了解,他在外型上佔的便宜已注定遇上他的女人都要吃虧,愈好看的男人愈沒良心,張上懷更是標準典型,如果縴縴沒有懷孕,他是不會娶她的。
不過,他對這件事妥協的態度已經很讓人不可思意了,現在竟然還幫縴縴向老爸回嘴,這中間透露出的微妙訊息實在耐人尋味。
看樣子,事情發展並不如她原先預期的悲觀,也許老哥尚未「泯滅人性」,也許他慧眼獨具,終于懂得欣賞縴縴不同于那些尤物的優點。
最好縴縴能夠收服她家這只妖孽,這可是大功德一件!
飯後,張湘容將侯縴縴拉到一旁,把心里所想的告訴她。
侯縴縴對自己並沒有張湘容的樂觀和信心,也不抱期待,尤其蜜月回來後她就已經準備好,孩子一出生就跟張上懷分手。
「我想應該可以順利維持到寶寶出生,這是我們當初的協定。」
「你沒把你的魅力施展出來嗎?」
「你是指我使用解剖刀的巧妙功力吧。」侯縴縴自嘲地一笑。「我的確是不想跟他撕破臉,雖然我們不適合,起碼還能做朋友。」
「你們哪里不適合一個虛有其表,一個內在健全,速配極了。」
「你這句話說小聲一點比較好。」她想,張上懷絕對不希望听到自己是虛有其表的那一個。
「縴縴,我哥他喜歡你,不然他剛剛不會幫你跟我爸回嘴,替女人出頭可不是他的習慣。」
她是沒料到張上懷會幫她接話,但也不會將他這舉動解釋成喜歡,她非常清楚,從蜜月回來就更加確定,他的品味和作風不會因她而改變。
但張湘容仍然篤定地往好的方向想。
「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她微笑回應侯縴縴的不解。「我申請到英國的學校,下個月就走。」
「這麼快?!」
「我想提前開始適應,盡早融入環境,現在只有這件事可以讓我專心。」她接下來的笑容透露出成長的苦澀。「愛一個對別人痴情的男人,太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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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父親的感覺?!
隆隆驚雷穿過圓挺的肚皮轟進他胃里,腦袋登時也像挨了一記悶棍,突然清醒過來,正視一直被他忽略的某個存在。
這世界上有個新生命即將誕生,小小的身體里流著承自于他的血液和基因,與他緊緊相連。他不是單身漢,他是要當父親的人了。
當張上懷驚覺時,已經瞪著報告表發呆了半小時。
他緩緩將手移到自己的月復部,想起侯縴縴圓滾滾的肚子,想起她那總是故作鎮定無所謂的小臉,酒後破功的瘋癲,還有她奮勇抗暴的驚險畫面,以及他當時神經緊縮的感覺。
他皺起眉,雞皮疙瘩一陣陣竄上來,之後,他忽地拿起電話撥號。
響了快一分鐘,對方才不情不願地接听,氣勢听起來似乎正打算和人火拼。「程咬金你剛剛打斷了我的攻勢,那個美女跑了!」
「你出哪一招標準、花式還是超級?」
「標準第二式。」
「那麼損失不算大。」
「但是她身材有夠辣」花名冊上少添一筆,莫東勛無限扼腕。「什麼事你工作時間從來不找我。」跟所有人相反,他只有上班時間最閑。
「我需要你。」
莫東勛沉默了三秒。
「我剛剛冒冷汗了,媽的。」
「你敢想歪我就揍你,我是想跟你要‘菲爾蘭’的電話。」
莫東勛怪笑兩聲。「‘菲爾蘭’你在說笑話吧,你什麼時候需要花錢買高級酒店的女人了憑你的行情,別說當家頭牌,媽媽桑也要為你瘋狂。」
「我就需要這個,花錢買最高級的貨色,最高檔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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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盤膝,兩手撐在腰後,往前拱起深呼吸,來回重復幾次,待腰間的酸疼舒緩了些,侯縴縴慢慢地仰躺著,雙腿伸直,擱在疊起的抱枕上。
準備就緒,她愛憐地拍拍肚子,將特制的無線耳機貼在肚皮上。
「冼完澡是不是好舒服我們今天來听舒伯特。」
躺在柔軟舒適的地毯上,聆听清越悠揚的鱒魚五重奏,仿佛走入蔥郁樹林,涉過潺潺溪水,深深呼吸清涼的芬多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