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盒子,她彎身伏在洗手台上,想要止住作嘔的不適感。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浴室外,管家紀嫂敲敲門,擔心地問。
侯縴縴這幾天氣色很差,食欲不振,老爺又到香港開會去了,紀嫂一直勸她去看醫生,她都沒听進耳里,結果她今天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浴室里,身子似乎很不舒服,讓紀嫂擔憂不已。
「我沒事。」侯縴縴拉開門,臉色蒼白得嚇人。
「小姐」紀嫂本來就是大嗓門,看到她這副模樣,更是叫得夸張。「不行、不行,我馬上教司機載你去醫院」
侯縴縴自小案母離異,紀嫂是看著長大的,對她關懷備至,甚至超過那對經常在外忙碌的父母親。
「不用了,我躺一下就好……」
「小姐,你是學醫的,怎麼可以對自個兒的身體這樣漫不經心呢,絕對不行,我這就去教司機備車,再給你炖點補品,你……啊——小姐、小姐快來人啊,小姐暈倒了!」
張上懷大學畢業後就進入父親的營造公司工作,從基層技師干起,累積實務經驗,兩年後已爬到技術部的管理階層。
新竹制藥廠的工程進入最後的施工階段,他下午和幾名督導人員前往現場監工,忙到傍晚才回台北。
他剛進家門,就發現氣氛很不對勁。
首先,是他那消沉多時的妹妹終于出現在客廳里。
自從單威離開台灣那天起,她就恍恍惚惚,垂頭喪氣的,回到家就關在房間里,張上懷早猜出是為什麼,也只有由她去,反正時間可以治療一切。
沒錯,今天她就出來了,不過看起來怒氣騰騰。
「爸,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八卦!」
「說話客氣點,我什麼都沒打听。」張澄修坐在沙發上,瞪著一向最疼愛的女兒,神情不悅。
「那你怎麼會知道?」
「哼,天底下沒有藏得住的秘密。她一入院我就曉得了,替她做檢查的醫生還是我高中學長呢。侯存渠一回國就把女兒禁足在家,再說他們父女倆都在醫學界的圈子混,你說這消息瞞得住嗎」
說著,他哼笑了聲,很是幸災樂禍。
「早就警告過你別跟侯家那孩子走得太近,看吧,十九歲就闖出大禍來,我就說姓侯的不會教孩子,這下看他怎麼收拾」
「爸?」
「怎樣?」
「縴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說她就等于說我。」
「你隨便跟人有孩子了嗎」他火氣冒了上來。
張湘容怔愕。
「一旁的柯雨央听不下去,斥責丈夫,「你有點分寸,怎麼這樣問女兒。」
他抿抿唇,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但又拉不下臉跟孩子道歉,只好更凶巴巴地警告,「反正你不準跟她做朋友,也不要跟她聯絡了。」
「我偏要,而且我現在就要去看她!」
「你、你竟然不听我的話!」
「是爸爸太過分,自己跟侯伯伯有恩怨,就對縴縴有成見,不公平。」
張澄修漲紅了脖子,眼里很明顯的有著心虛,惱羞成怒地吼道︰「反正你給我待在家里!」
「不要!」她怎能在縴縴最無助的時候棄她不顧?
「你回來——」
門旁的張上懷一把攔住欲往外沖的妹妹。
「把她給我關進房間里」張澄修氣急敗壞地道。
「你笑人家不會教孩子,現在還學他把女兒禁足」柯雨央覺得不管不行了,拿出權威鎮壓丈夫,顯示出誰才是這個家里的老大。
「怎麼回事?」張上懷問道。
「吵架啦,放開我!」張湘容掙扎著。
「你剛剛提到侯縴縴,她怎麼了」那天不歡而散後,張上懷沒再見過她,也把兩人的過節拋到腦後,現在,他心里匆地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她很好!」
「她不好,快說。」
張湘容面對兄長認真的詢問,囁嚅了會兒才低聲說︰「她懷孕了。侯伯伯要她拿掉孩子,她不要,也不肯說出對方的身分,就被軟禁在家里。」
「對方是誰?」
「我不知道。」
「她連你也不說?!」張上懷揪著妹妹的肩頭。
張湘容嘆口氣。
「她家在哪里?」他問。
得到地址,張上懷神色一凜,轉身大步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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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女兒懷孕後,侯存渠沒有打也沒有罵,他十分鎮定,表示要帶她去做「月經規則術」,她不肯;他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也不說,于是他非常平靜地告訴她,永遠別想出門丟他的臉。
侯縴縴就這樣被關在家里,她從來不曠課的,但學校的課也只能缺席了。
即使如此,她依然沒有屈服。整天,她待在房間里,縮進自己的世界中,有時一天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今天依然是這樣,她坐在房間外的陽台上,靜靜地看著落日西下。
沒想到意外地看見張上懷的跑車停在她家大門前。
張上懷坐在駕駛座內,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心緒紛亂。
一路上,他一直努力消化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媽的!
他從從來來、絕絕對對都是很小心、很謹慎的,遇到侯縴縴是他唯一一次意外,因為是意外,當然來不及做預防措施,結果她就中獎了!
這算哪門子的「好」運氣他咬牙下車,硬著皮頭按門鈴。
紀嫂出來應門。
「請你家小姐下來。」
「請問你是哪位?」
「張上懷。」
紀嫂點點頭,記下了。「你先請回吧,我會轉告老爺的。」
「我找你家小姐,為什麼要轉告老爺?」
紀嫂是老實人,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他把女兒關禁閉,連客人也不能見還是在過濾‘可疑’對象?」
「啊,你……」紀嫂指著他,眼里充滿懷疑。
「我知道侯縴縴在家,麻煩快去請她下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談。」
靶覺到另一道目光,他抬頭,正巧逮到陽台上的侯縴縴。
兩人視線交會,他以眼神示意,凌厲的眸光讓她縮進屋里,但是一會兒,嬌小身影便出現在玄關。
「小姐……」
「沒關系,我不會出去的,就在院子里跟他說幾句話。」
打發紀嫂後,侯縴縴領著張上懷走到一旁的庭園里。
他站在她身後,直勾勾的盯著她僵直的背影,終于不耐煩地扳過她肩膀。
「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她問道。張上懷會再找她,只有一個原因,他知道她懷孕了。
他憤然地瞪著她,懊惱地說︰「我想殺了我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
「這種事……」他略微一頓,咬咬牙。「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侯縴縴緘默地低下頭。
「你被你父親禁足多久了?」
「十天。」
「你應該跟我聯絡的。」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我說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能解決嗎你打算怎麼辦?」張上懷急促地問。
「我……我還不知道。」她躊躇地答道。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修長的指掌溫熱厚實,她心底一暖,怯怯地抬起頭。
「上車。」
「去哪里?」
他心中有了決定。「我陪你,一起解決這個麻煩。」
她原本充滿暖意的心陡地一冷,抽回自己的手,看他的目光也跟著冰涼。
「你跟我父親一樣。」
「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你沒有時間慢慢想了,這件事愈快處理愈好,拖得太久,想解決也不行了,你很明白的。」
「我不要。」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態度一如過去那般淡漠、疏離。「你回去吧。」
「侯縴縴——」
「你回去!」
張上懷深吸一口氣。他有必要冷靜地向她解釋利害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