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他目送你背影的表情,怎麼比死還難看!"游深怡很誠實,坦白出親眼所見。
朝顏內心的振動映在臉上全然無波,"那又如何!他不愛我。深怡,我認為你的話很對,妄想一份不可能的感情太傻,我不想再沉淪下去。"
游深怡還能說什麼呢?她一向不多花腦筋在這方面思索,看朝顏一副假裝看開的樣子,她便聳聳肩,跟著點頭。"就是,女人應該為自己而活!"把須句懷甩了也好,沒心肝的男人。
"你不是該去上課了?"
"對喔。"經朝顏提醒,她瞄了眼時鐘就往門外沖,"說話到差點忘記,快來不及了。"
"再見,路上小心。"她笑著道別。
"嗯。要乖喔,我下午上完課就回來……你是誰!"門一開,她赫然發現門外站了個人正要按鈴,嚇了一跳。
"候律師!"
門外正是侯叔敦,他從容頷首。
"你認識他呀?"
"他是須句家的律師。"這麼一說,游深怡似乎有幾分印象,看過這人。"有事嗎?"
"能不能和夏小姐談談?"
游深怡望向朝顏,她點點頭,示意她安心.游深怡這才離去。對于候叔敦的到訪朝顏是意外的,因為他出現的意義等于須句家,而她和須句懷的關系已經切斷了。
「抱歉,這麼突如其來。」
"您有重要的事?"她請他坐下,侯叔敦的臉色顯得沉重。
"我和懷談過了。"他說。
談什麼?她沒有知道的必要了。"我離開了,候律師。"
"我知道。沒想到會造成這種結果,我很後悔,朝顏,當你來找我的時候坦白告訴你就好了,那你就會懂,就能理解了……只是我原來是希望你能用自已的力量開啟懷,讓他自已釋放的,想不到時間等不及,你們兩人都太執著于自身的感覺,也許是太過在乎彼此吧,反而容易忽略對方深藏的心思……"
"他的心思,我很了解了。"
"不,你不明白的,我現在就告訴你懷的故事,這個故事並不好听,但能給你所有想要的解答。"候叔敦屏息,徐徐吐出,謹慎思索如何敘述回憶的開端須句懷的父親須句維,母親鐘晴。
須句家自須句智柏開始,于台灣商界嶄露頭角、釋放光芒,短短十年的奮斗便擠入豪門之列,因須句智柏是天生的企業家,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他作風強勢、領導力強,自然使得須句集團的規模如同巨浪掀頂直上,日益壯大。這樣傳奇如神的須句智柏卻獨生了一個文弱的兒子須句維,他不僅體弱多病,而且個性怯懦,終日以作畫為樂。
二十五歲那年他邂逅了一位美麗女子,鐘氏千金鐘晴。鐘晴艷冠群倫、絢美至極.須句維瘋狂地迷戀著她,但她人非其名,一點也不忠貞專情,反而是個被寵壞的嬌嬌女,放浪成性與許多男人玩過感情游戲,須句維也是其中之一,很不巧的一個偶然,她竟懷了他的孩子,為了名譽也為了須句家誘人的財勢,鐘晴不甚情願地嫁給了她其實不很中意的須句維。
悲劇從這里開始了。婚後養尊處優的深居生活絲毫不能滿足她奔放的性情,不消多日她便十分厭倦了,捱到產後終于得以解月兌,她很快回歸過去的生活式,外出尋歡、夜夜笙歌,她享受放縱,她亂送秋波,她原來就是個荒唐的女子。她不愛須句維,不愛與他所生的兒子,她只愛自己,和紅男綠女的有趣游戲。沒有人管得住她,須句維求她不理,罵她不理,鐘晴完全漠視內向愛她的丈夫,就這樣一步步推他進入憂傷成狂的地步。
須句懷十歲時,父親已因常年酗酒而生輕微錯亂,須句智柏請來名醫治不好他,沒有人能治,他是故意放任自己墮落瘋狂的,和鐘晴一樣,他無心理睬原來深愛的兒子,于是須句懷只有祖父可親,他常常靠在須句智柏身後,用那一雙純真的童眼看著父母婚姻的殘破。
這一天,是意外,也像命運注定的結局。
「鐘晴,你站住!」
"你煩不煩哪,須句維!"她翻個白眼,頭也不回。
他疾步向前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你想上哪兒了!"
「你管得著嗎?」她娥眉皺起,"一身酒氣,臭死了,離我遠點!"
"我會比你在酒店舞廊喝得多!你就這麼待不住,急著找外啊的野男人廝混去,是嗎?"
「是又怎樣!"她轉身,挑釁的表情,看起來卻仍是令他心動的美麗。
"今天不準,你給我待在家里。"
"憑什麼?"
"爸爸今天作壽,會從美國趕回來,你好歹安分點,別連他的面子也不顧!"
「哼,你少跟我發號施令了,我什麼時候听過你的!」
「你!」
"放手,我要遲到了。"這些年須句智柏沒給過她好臉色,干嘛她就要顧他的面子,鐘情任性不依。"你別太過分!"
"我的個性你應該很清楚。"
「婬……婦。"迫不及待拋下他去會姘夫,須句維一顆妒心淌著血。
「哈,罵得好,須句維。"她不怒反笑,笑他的無可奈何。
「我不行嗎?真的教你如此厭倦,一點情分也不顧!」他深深愛她,未曾稍減,為何只有這等對待!他好不甘心。
鐘晴媚眼冰冷,"本來一開始就是和你玩玩的,要不是運氣差,有了種,誰會跟你這個沒真本事的闊少爺,我呀,倒了八輩子的楣!"
一番話激得須句維臉色由白轉紅,他受傷地看她,看她的鄙夷,狂亂的血絲布上他眼球,他突然發笑,笑得椎心刺骨,笑得人毛皮發悚,寒顫直竄。
"須句維——"鐘晴覺得不對勁。
"對,跟就得跟一輩子,就算下地獄,我也拖著你!"他扯住她,牢得像鐵鉗,沖出屋子往車庫跑。
鐘晴尖叫,"須句維,你干什麼:"
屋內屋外的僕役都被她驚嚇的叫聲引了過來,包括須句懷,他坐在樟樹下看書,他的母親就這樣被父親強拖過他面前。
"懷!"鐘晴看到他,猶如滅頂之際發現浮舟。"過來幫我。"她叫他過去,這是從不曾有的事情。須句懷站了起來。十分猶豫,而鐘晴立刻掙扎著靠近他,死命握住了他的右手,長長的指甲嵌進他臂內里,他疼得後退,但她毫不放松,于是在他手臂留下了血痕。
"媽……"
"救我!你爸瘋了,他要殺我,救我!"
"鐘晴,這是我跟你的事,別把孩子扯過來。"須句維的情緒已然崩潰,文弱的臂膀發出強撼的力量,硬拉著她走。"救我,救媽媽!"
"他不是你兒子!"是的,鐘晴從來不曾疼他、愛他、承認他。
"救我啊!"她知道須句維玩真的,這會兒真嚇得魂飛魄散了。"懷!好孩子,別證我死,我不要死。"她抓得須句懷手臂皮破血流,還是不放,另一又手要想拉住他的頸項,好當保命符。"過來,你是爺爺的寶貝,你爸不敢要你的命,快過來。"
"鐘晴,放開他?
"救命……救命呀!"她嚇得號哭。
"小少爺!"僕人們奔過來,看見須句懷手上的血大驚,連忙全力想扳開鐘晴的利爪。
"別放、別放,須句維不會殺這孩子的,你們要害死我嗎?"她嗽得更緊,痛在兒身竟能忍心。須句懷釘在原地,怔仲地望著眼前的毋親,她扭擰的面目灰白了,只有那號叫的嘴唇血紅。
錦嫂一看不行,低頭用力咬住鐘晴白皙得血脈盡露的腕骨,比她捉在須句懷手上的更深、更疼,她慘叫一聲,終于松開手。而須句維乘隙拖走她,丟塞進她最近新購的拉風小跑車,為了預備出門她巳先溫熱車身,他入檔催下油門,小巧的車身如飛箭射出,沖過庭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