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朝顏望了須句杯一眼,只見他眼下極細微的一絲顫動,一閃即逝,又回歸原來的冷淡,讓人以為是錯覺。
被她這麼一說,兩方人馬竟都心虛地面面相覷。
「你這女人不要太過分!」
「算了。」鐘芬芬拉住兒子,瞪著卜鈺蕾。」你也不用得意,跟須句家牽連過密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眼尾一掃連朝顏一同算進去,深切重復道︰」都不會!」
那一聲仿若詛咒,陰惡地淬寒。
「懷,別理她的胡言亂語。」瞠視著他們離去,卜鈺蕾轉身輕聲對須句懷說。
「我不會。」他的聲音就像臉色一樣平淡,深沉得不現一絲漣漪。
她安心地微笑,眸波流轉,旋起意外,看他身旁的人。
「你是……朝顏?」
「蕾姐。」
「好久不見了!真高興你還記得我,你長大許多,也變漂亮了。」卜鈺蕾笑吟吟的。
「蕾姐更美。」確實,卜鈺蕾一身湖綠色銀繡晚裝,完全襯出她的高雅絕姿。
她客氣地搖搖頭,受了贊賞的赫顏。
「鈺蕾,卜叔呢?」
「爸爸在另一邊,被幾位大老纏住了,正等你過去呢。」她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若非母親近日身體微恙不克出席,她今天的男伴應該是須句懷,從方才一抵會場她就尋找著他,才會正好介入剛剛的場面。
須句懷轉向朝顏,對她說︰」你先待在這,別亂走。」陳家的露天會場佔地數百坪,他不想待會兒找不著人。
朝顏的眼光不由自主落在卜鈺蕾攀繞在他臂肘上的手,及她臉上、眼中的盈甜自然。都印證了陳董夫婦調侃的話。
「抱歉羅,朝顏,冷落你一會兒。」卜鈺蕾不好意思地跟她告罪。
須句懷只靜靜看著她,用眼神示意他所說的話,然後偕著卜鈺蕾穿過會場。
朝顏心底升起一陣難受,是很不期然的。
他明明說過,他沒有朋友……
難受緩緩轉成模糊熟悉的刺疼,讓她不舒服。
「沒想到你會帶她來。」終于,卜鈺蕾忍不住好奇地開口。她以為須句懷根本不會留意這女孩的存在,他紿她的感覺一直是如此,漫不經心、視若無睹,遑論還帶她參加宴會了。
他雖孤冷,但絕絕對對不缺女伴的,社交圈內不知多少名媛千金殷望著他,並不需要就地取材找上朝顏這個寄居的小女孩,也難怪卜鈺蕾覺得好奇。
難道只是一時新奇,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須句懷的眼晴看著前方,」你以後會常常見到她的。」
「懷?」她听不懂。
「關老!何董!」
「須句總裁,難得難得!」
他陸續加入卜明達與幾位政經大老的談話圈圈,而卜鈺蕾也適時扮演好自己的現任角色,成為沉默聆听的貼身助理。月夜浪漫,和風怡涼,交響樂團輕輕奏起德弗乍克的小步舞曲。
朝顏放下酒杯,發現雖然一個人站在角落也未必安寧,那柔揚的樂聲真美,以致她必須推拒一一前來邀舞的男士。
沒想到須句懷會離開這麼久,留她孤孤單單的,成為四周最落寞的一抹影子。
再次見到卜鈺蕾,感覺和前兩回一樣。她不希望如此,卻仍是讓那郁悶襲住。
她看得出須句懷對她的溫柔。
我有你就夠了——他為何還要這麼說呢?
「不知道換我試試會不會成功?」
她倏然回神,為這聲音。」游大哥!」
游深哲閑適爽朗的面容永遠如此親和。」這麼美的月色、這麼棒的音樂,不跳支舞豈不浪費,小姐,賞個臉吧?」
朝顏沒有反應,眼神是忌諱而歉意的。
看她的模樣,他臉上的笑意斂了些,卻是理解的。」你的事,深怡跟我說了。」
「游大哥……」
「別這麼歉疚的表情,你又不欠我。」他說,很有風度。「我明白。」感情這件事本就不能勉強。
朝顏低下頭。
游深哲將心中的落寞收起,看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倒是我那妹子才麻煩,你別低頭了,我現在比你還抬不起頭來,末戰即敗,我這笑柄已經娛樂她好幾天了。」難得被游深怡逮到他的笑話,別說安慰了,那妮子想到的只有雪上加霜,狠狠恥笑了他一番。
這確實是深怡會做的事。朝顏同情地看他,只見游深哲眨眨眼,又嘆了聲。
「好難過啊,我現在才發現自己人緣好差,都沒有人肯安慰。」語畢,又看她。
她被他看著看著,終于忍俊不住,伸出了手。
「可是我不會跳舞。」
「沒問題,跟著我!」
「一曲喔。」只跳幾分鐘,她想須句懷還不會回來。
「我的榮幸,來!」他滿足地笑了。
她大膽違拗了須句懷的叮囑,隨游深哲加入中央舞池。或許,朝顏自己想,她是有一點點故意的。
「沒想到會在這遇見游大哥。」
「是啊,真是不錯的巧合。」他引領著她,「看,不難吧,你有天分喔。」
兩人的腳步很完美地配合。
「我會等的。」他突然說。
聲音微低又夾雜著樂曲,朝顏听得不是很清楚。」嗯?」
游深哲沒有重復,反而若有所思地問道︰」剛剛看你一個人站在角落,似乎不大愉快的樣子。」
「會嗎?」她輕怔,不曉得自己的模樣這麼明顯。
「你在等人,男伴?」他知道一定有人陪她。
「我的收養人,他有事先暫時離開。」朝顏坦白說。
「我沒料錯的話,他是不是……須句懷?」
「你怎麼知道?」
「真的是他!」游深哲的眼光落向她後方,皺起眉,有些不明所以。
朝顏听了順著他的視線回頭,身子跟著一僵。不知何時,須句懷已擺月兌卜鈺蕾回到原來的地方,冷眼穿越舞池儷影看她和游深哲的輕舞言歡。
「他好像比你更不愉快的樣子,我該不會做了什麼不當舉止吧?」素聞須句總裁性情古怪,想來是真,他居然會是朝顏的收養人,未免太年輕了!游深哲頷首回迎,心里不解。
須句懷完全不動,冷冷直視著朝顏,直到樂曲結束。
她明白今晚的和諧已煙消雲散。
第六章
一路無言,煞車聲劃開繃緊的氣氛,不等司機開門,須句懷自行下車進屋,神情是冷凝的。
朝顏咬著嘴唇跟在他後頭。
"少爺,回來了。"錦嫂照例在廳口恭迎,替他換過拖鞋。"需不需要什麼?茶?或者咖啡好嗎?"
"不用了。"他頭也不回,"不要上來打攪我。"
朝顏沉默地跟上樓,一句話也不敢說。
"今晚盡興嗎?"他停在房門前,喚住她的腳步。
"為什麼不說話?我看你和他聊得倒非常開心。"他的聲音淡涼,然而眼中的諷刺與怒意卻再清楚不過。
墨色的眸子是完全獨佔性的,無法忍受旁人招惹她的一分一毫,他擔住她的手腕。
"對不起。"朝顏只有這一句。
"帶你出去是見世面,習慣以後要應付的世界,不是讓你招蜂引蝶的!"
"我沒有!"她辯駁,"游大哥只不過是深怡的——"
"你不需要無聊的友誼!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他不信她渾沌不知,會看不出游深哲的意圖。
永遠都別想!
那麼他呢?抑下酸澀的在意,她迷朦地看他,咬著下偏開頭,來不及考慮便開口。"我沒有你那麼冰冷的心。"
這話很直接觸到須句懷的警雷,他眼色一沉,力道加緊,硬將她想抽回的手掌貼到自己胸膛上。
朝顏話一月兌口就後悔了,他狂烈的心跳撞擊掌心更添她的惶然。
"對不起……"她彌補地道歉。太遲了。
"我的心冷?很好,那就讓你來溫暖它吧。"門鎖旋開,一個轉跌,她便被拋落到他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