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珠花給我!」
她的聲音傳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弄清楚她說了什麼。
「都是尋常貨色,你喜歡?」由著她任性,今晚的她雖然活潑,卻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我就是想買東西嘛!」在攤子上挑揀著,她拿起一枝尋常珠釵。
「珠子舊了,是前年的貨色。」他中肯的評論著。
他根本不明白女孩兒的心態,有時就是隨便買個東西,她也會很高興,可不像他這樣挑三揀四。
「你買不買?」她硬逼著他。
「買。」從腰間掏出青布錢袋,雖是她的銀兩,卻是由他付錢。
「等等,小爺好眼光,老頭子有個東西,你們看看啊!」擺攤老人制止他掏錢的動作,從攤子下掏出一個小木盒,在兩人面前打開。
「好漂亮。」盒里頭躺著一枝金釵,釵上瓖著一對明珠,珠子有拇指頭大小,圓圓潤潤,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一口價,六十兩。」老頭兒嘿嘿笑了兩聲,看準了年輕男人就是掏空身家,也會買下這釵的。
「好貴,不要了。」任流霜偷偷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說,要是敢掏出銀票,她可不饒他。
「我買。」她喜歡這釵,可又不許他掏銀票?他在指間模索,拔下一枚綠玉戒指。「用這個。」玉的光澤非凡,價值遠超過珠釵。
「賣了!」老人眼楮發光,高興的喊著。
「不成不成,你得再送我這個才行!」任流霜噘著嘴,心里盡是甜蜜,卻又想使使小性子。
老人看著她拿起一塊犀角牌子,笑呵呵的答應了,對他來講,就是送點東西也還是賺啊!
「你啊……」她把玩著珠釵,一時間竟不知要怎麼說他了。
「你若喜歡,也就值得了。」他的聲音淡淡從耳邊傳來。
「去……去看茶葉了。」把方才要來的犀角硬塞到他手上,她扯著他的手臂朝一座茶坊前的攤子走去。
茶攤上擺著一簍散茶茶葉,旁邊還有幾塊尋常團茶,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大叔,我听姊姊說,你有賣上好的團茶?」
攤前的男人抬起頭,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對璧人,男的做管家打扮,女的看來是個小丫鬟。
「是誰想買?」男人打量著兩人。
「是他。」小手將身旁的人一推,讓他站到燈下。
「小避家想買多少?」
「你有多少茶葉?」
「呵呵,茶葉是多得很,小避家說個數兒。」那男人笑了笑,似乎覺得問題很好笑。
「大叔,你先拿茶葉給我們看看。」任流霜說著,順道加了一句,「你先說說茶葉是什麼價錢,買多一些,你得算便宜點。」
「好,你們看看。」男人從桌下拿出一包油紙團,打開後,里頭居然是塊上好的團茶。
一直到此刻,他們才看到茶葉,卻也一眼就能確定,這就是進京途中沉船的那批官茶。
「什麼價?」步寒川的語氣變了,冰冷的語氣听在男人耳中,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那男人抖著聲音,說了口價。
「你嚇著人家了,笑笑嘛!」任流霜倚著他,在他後腰上偷捏了一把。「大叔,再便宜一點啦!」
一瞬間,賣茶的男人看見他的表情一變,硬擠了個不算笑容的笑,心中暗松了口氣,開出來的價錢也比先前低了幾分。
「我買──」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話語被她打斷。
「再便宜一點啦!」
「這已經是底價了。」
兩人已經開始在幾錢上競價,听得步寒川瞪著眼看她,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好……好一個官家小姐!
「成交!」任流霜高興得眯起眼。
看她這副模樣,誰會猜著他們倆是來做什麼的。唇邊忍不住漾出笑,他靜默的站在一旁看她。
「你笑什麼,快給錢啊!」她推了他一把。
他拿出錢袋,把里頭的碎銀兩倒出來,大約有三十兩。
「大叔,你把訂金收著,這塊茶我們先帶回去,明天再帶錢來和你拿貨。」
「要走了?」接過她遞來的團茶,他溫柔的問話聲,倒讓賣茶的男人有些看傻眼。
原來這小避家是只紙老虎!莫怪所有的討價還價,都讓小泵娘代勞了,瞧他倆的模樣,回去後準還是被吃得死死的。
「我們回去吧!」抓著他的手臂,她朝賣茶大叔揮揮手,一派甜美的模樣。
兩人走了段路,一直到偏離熱鬧的街道,他才開口道︰「讓人跟著他?」
「嗯,跟來的那些人應該也膩了,讓他們去動動筋骨。」
他才轉過身去,一名看來極為平凡的男人就朝他點點頭,接著便循來時路,回到攤前去監視那賣茶的。看來齊日陽手下的探子很機警,這一路跟著他們,到了茶攤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根本毋需多加吩咐。
「回去了?」雖是對著她問話,腳步卻沒停歇,他直朝王府方向走去。
「先等一會兒。」她拉他停下。「歇歇吧!」
「累了?」今晚的她顯得異常活潑,讓他覺得她是刻意表現出這副模樣,隱藏住真正的心思。
「不累。」話雖這麼說,她還是在橋頭石墩上坐下,雙手環抱他的腰際,無力的靠上他的身子。
「你有心事。」
她不說話,用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頂著他的胸膛。「我哪有什麼心事,只是覺得……心里頭有些悶。」
「別撞了,你會頭痛。」步寒川伸手擋住她的腦袋,不讓她再鬧。
「唉。」她嘆了一聲。
「這麼不想回去?」
她瞪他。
「我現在就走。」語畢,任流霜俐落的跳下石墩。
她還來不及離開,就讓他一把扯回懷里抱著。「你還沒說為什麼心煩。」
「現在……我也說不清楚。」沉默半晌,她接著說道︰「明日我不來了,等那些探子回去,你們找到藏茶葉的地方,明晚,就帶著官差來個人贓俱獲吧!」
「我送你回去。」步寒川牽著她的手,兩人靜靜朝王府方向走去,再過不久天色就要亮了。
「這里還有兩封信……」她從懷中掏出信,塞到他手中。
無形中,她的肩上似乎多了副看不見的重擔,她還是沒說,究竟為何事心煩。
回到王府前,她松開他的手,走上門前石階。回身看去,淡淡月華籠罩著他,月光劃過兩人之間,她在王府的暗影下,他在明,她卻在暗。
任流霜朝他揮了揮手,他點頭,轉身離去,踏過一地月光。
☆☆☆
依舊是兩封泛黃的信,齊日陽卻反覆看了幾遍,像是有什麼事弄不明白,將兩封信放在一起比對,他確定信是出自程舒手筆沒錯。
「有什麼不對?」步寒川看著他,感覺今天每個人都很奇怪,先是流霜反常的舉止,再來就是齊日陽看信的模樣。
「只有這兩封信,沒有別的了?」這兩封信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餃接不起來。
「沒有。」步寒川想起任流霜拿信時,表情有些奇怪。
「有點奇怪……」齊日陽神色肅穆,一次又一次的看著信。
「什麼地方不對了?」
「你看看這兩封信。」
伸手接過展開的信紙,步寒川快速看過兩封信,在看第二封信時,的確有種不協調感,程舒的每個字都很正常,信也不像在受人脅迫下所寫,那究竟說不出的怪異感覺是從何而來?
「第二封信……有點怪。」
「你也這麼覺得?」
「她只拿這兩封信給我。」
「只有這樣……」
信的封套都還在,莫非信到任紹手上時,就已經不對勁?
不,不可能。也許……
「今晚任小姐說過什麼奇怪的話嗎?」
今晚流霜確實有些反常,但她卻不願意告訴他究竟心煩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