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進屋吧。」感覺到對方渾身的冰涼,樂景宜發現自己還有一點勉強可稱為良心的東西,「我們家冬搖少爺就請您多多關照了。」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顧著燕冬搖的男子馬上對著樂景宜行個大禮。
靶覺臉上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了,樂景宜抽回一直被燕冬搖握住的左手,揉一揉自己已變得很僵硬的臉部肌肉。為什麼她會覺得眼下這場面很像「臨終托孤」呢?
「等一等。」她喚住預備功成身退的男子,「請問,這位燕冬搖少爺需要被照顧多久?」這樣的措辭還算婉轉吧。
男子立刻恭敬地回應︰「少爺是來紐約學習音樂的,等九月份學校開學,就可以住宿舍了。」
意思是說她還要和這個「孩子」共處一個月?
樂景宜深吸一口氣,看一眼一直沉默著站在她身旁的燕冬搖,決定將怒氣留到明天與左三弦上班時再發作。
為避免麻煩,她直覺地不想傷害這個如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似的燕冬搖。
「有行李嗎?」決定認命地好好完成這個「任務」,樂景宜擠出自以為最「和顏悅色」的微笑看著燕冬搖。
長發下的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分辨不出是點頭或是搖頭。
「那就先進屋吧。」拉起燕冬搖的手,樂景宜大聲決定。有沒有行李不是問題,大不了明天雇人幫他買齊了就是。這是個很便利的城市——如果有錢的話。
※※※
自覺有義務將一出新戲看完的左三弦很自然地跟著走進了客廳。
樂景宜習慣地打開最明亮的燈,疲憊地往自己的超級大沙發上一窩,想起有「貴客」要招呼,勉強打起精神抬頭看向遲遲不肯落座的燕冬搖。
這一看,她不得不認為左三弦被美色震懾成白痴狀真是情有可原。樂家的漂亮孩子很多,以?哥和緋盈姐為最,她自己也是被贊著長大的,所以從不會沒品到像左三弦那種無節操的人一樣見到一個差強人意的人就隨便流口水。但是,眼前的這個真的不一樣,怎麼說呢?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純潔而美麗,好像這些都無法形容,總之,她覺著很養眼就是了。
「請問您有姐妹嗎?」左三弦的本能終于蘇醒,情不自禁地將魔爪伸向燕冬搖那頭烏黑水滑的及腰長發。
樂景宜伸腿將無恥之徒絆倒在地上,向顯然還不解世事的燕冬搖招招手,「不要隨便和路邊的奇怪伯伯說話。」
燕冬搖的表情沒有變化,始終低著頭,似乎對外界沒有反應。
樂景宜和左三弦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你該走了。」用腳踢踢左三弦,樂景宜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三更半夜的,你忍心我孤身上路?」賴在地毯上的左三弦不肯動彈。母大蟲真的很會享受,用的全是最柔軟最舒適的東西,隨時可以就寢,連地毯都比別人家的舒服。
「你一沒財二沒色沒人會劫你的。」毫不心軟地再踢他一腳,樂景宜的眼底多了份顯而易見的戾氣,「你別去害人就好了。」
「好狠毒的心腸啊!」身形一滾,沒財沒色的人拼命抱住她的腿,順便遞給一邊的美人一個博取同情的眼神。
只是,身子冷不防一顫,為什麼覺得美人兒回應的目光令人心里發毛呢?
眼花!必定是今天被母大蟲虐待得太久,眼神不濟了。
「還不滾?」母大蟲在頭頂上冷冷地發著話。今天累得要死,沒心情理這個混蛋。
在母大蟲身邊生存了這麼多年仍可「屹立不倒」,左三弦深諳見風使舵的道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走人,臨走也不忘依依不舍地看美人一眼。
嗯。還是楚楚可憐,美麗動人嘛。
決定了!等一下回家買些護眼的東西保養一下。男人的青春也是很寶貴的。
※※※
「呃——那個——」
好不容易重得清靜的空間,樂景宜望一眼沙發上長發遮臉的燕冬搖,不自在地抓抓自己的短發。她對看起來就像「弱勢群體」的事物,諸如小兔、兒童之類的,一向就是小心翼翼地敬而遠之,總覺得自己會踫壞他們似的。
燕冬搖仰頭看著她,露出來大半張美麗的臉龐,明亮的眸子只是靜靜地盯著她。
要命啊,可不可以不要再讓她看到純潔的似小白兔的眼神。
定住心神,樂景宜打開錢包,從里面拿出一疊現鈔放在桌上,「我不會照顧人,如果你需要什麼盡避說,我明天會雇人來安排你的飲食起居,這些錢你先拿著以後急用吧。」如同以往解決所有的燙手山芋一樣,她總會拿出一套最簡潔方便的解決方案。
「不要。」仍是死死地盯著他,燕冬搖微啟唇瓣簡單地拒絕。
樂景宜的眼神多了絲不耐,「不要?不要什麼?錢嗎?備著點總會有用的,保姆是肯定要請,我經常不在家,回來也是很晚,沒辦法一直照顧你。」也沒辦法一直保持憐香惜玉的心情。
「不要。」燕冬搖仍是一個答案。
「OK。一切明天再說。」她會讓一切按照她的安排進行,照顧一個人而已,無需花太多的精力去計劃。
「那你先去洗澡吧。客房在這邊。」疲憊地閉眼靠向柔軟的沙發,樂景宜沒有力氣再開口。
※※※
睡醒後一開門便看到有一具「尸體」倒在地上,樂景宜保持鎮定,蹲用手指推推躺倒在地的人體。
咦?溫溫的,難道剛死沒多久?
蹲在地上發了半晌愣,睡意慢慢退去,樂景宜終于回到現實。
是她昨晚收留的燕冬搖,居然穿著睡衣抱著枕頭從一樓的客房跑到她的臥室門口。
沒心思去追究緣故,她抬腿打算從熟睡的人身上邁過,想一想,無奈地收回腿,轉身拿起自己床上的被子,簡單地蓋在他身上,才靜靜地離去。
※※※
一路開著紅色跑車疾馳回家,樂景宜滿腦怒火卻無從發泄。
就算是「他」的拜托,就算是承過燕家的恩情,她也不想變成一個全天二十四小時隨時整裝待發的女乃媽,不負責任地丟下滿會議室的人,只為了燕家長老的一個電話︰「請切勿讓生人靠近冬搖,這會對他造成極大的傷害。」
到底會是多大的傷害,燕冬搖我見猶憐的樣子立即纏繞在樂景宜的心頭,所以,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她還是只能飛車回家。早知道今早便不叫那個保姆去照顧他了。
「人呢?」
闖入打開的大門,一眼便瞧見客廳里保姆忐忑不安的樣子,左右不見燕冬搖的影子,心中一驚,莫非真要出命案了?
「不知道?」保姆委屈地掉下眼淚。
「別怕,發生什麼事了?」深吸一口氣,樂景宜給保姆一個鼓勵的微笑。
「我今天早上接到您的電話,就立即到這兒來了,您知道我一向很守時的,我按照您的吩咐,路上買了一些東西,像牛女乃、面包……」
「停。」樂景宜感覺額上的青筋有暴突的沖動,努力對保姆保持著微笑,「講重點。比如你進來以後,見到我囑咐你照顧的人了嗎?」
「見到了。」感覺眼前笑著的樂景宜有些可怕,保姆乖乖地點點頭。
「之後呢,發生了什麼?」
「他跑上樓不見了。」是很美麗的人呢,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呢?精神不正常?
「你們之間沒有對話?沒有任何動作?」樂景宜再次確認。
「是。」保姆慌忙點頭肯定,「我上樓找過他,找不著。」
「好了,謝謝。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將工錢和小費一把塞給誠惶誠恐的保姆,送她出大門,樂景宜頭痛地上樓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