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眾合臉上露出慘然的笑,「沒意義了,一切都沒意義了。」過去的幾十年,他都在做什麼呢,錯過了她,也錯過了最真實的自己。
凜季秋不語。這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他沒有說話的權利。
凜眾合抬頭看向他,「季秋,回凜氏吧。」至少,「她」的孩子可以留在自己身邊。
凜季秋沉默地搖搖頭。一切都沒有改變,而他也決不會回頭。
「你介意那個嗎?」凜眾合問得急切。瞼上有深深的歉意。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眼前的男人全然失去了那股霸氣,也許只是一時心亂地失去了主張吧。
凜眾合偏過臉,明白自己說了多愚蠢的話。凜季秋是個驕傲的男人,豈是個會回頭的人?
「我很抱歉。」凜眾合艱難地開口。為勝利不擇手段是他一貫奉行的宗旨,但因為太過于執著于目標,反而忘卻了令他如此野心勃勃的動機——他這樣做,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和「她」的男人、自己的兄長平起平坐而已!
「你沒有對不起我。」只是掌握了一件事實而已。
凜眾合深深地看向凜季秋的臉,忽爾一笑,「很奇怪,你是這麼像我們凜家的人,從外貌到氣質都是如此。」相像到令他幾乎以為凜季秋不是「她」借種生下的孩子。
凜季秋淡淡一笑,不作回答。真相背後又是一個真相,而他已無意去揭穿。
「段家的那丫頭是個好女孩。」凜眾合突然轉移了話題。
凜季秋的眼眸瞬間多了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明白他還放不下自己的戒備,凜眾合淡淡一笑,「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就狠狠地愛上一回吧。」不要像自己這樣,終身追逐的只是個背影。
「謝謝。」凜季秋有禮地微一點頭,盡避他的眼神里並沒有贊同之意。
凜眾合嘆一口氣,不再開口。為什麼這孩子的固執都和凜家人一模一樣?
※※※
當所有的思緒都被過往種種糾纏時,在華盛頓的街頭無意義地閑逛真不是件愜意的事。或者說,她很不適合這樣子閑下來。無聊地舌忝著手中的圓角冰淇淋,段修眉只覺眼前的街景真的很無趣。
昨夜看著凜季秋的車開走後,她一夜無眠。雖然頭疼得厲害,但她的大腦卻怎麼也不肯靜下來休息。為免在文件上簽下一些會令自己追悔莫及的東西,她只有拋下一切公務跑了出來,而在這里,也不過是讓她可能造成的危害性減到最小而已。段修眉心底的那座休眠活火山在靠近他的那一剎那復活了!她再也沒辦法抑制住自己了!沒辦法不讓他的身影充滿腦海,沒辦法不讓思念發狂般在胸口脹到發痛。不行了,僅憑著一份驕傲來拒絕要他的毅力已經用盡了嗎?
「愛他,要麼,忘了他。」她喃喃地念。但願這是一句魔咒,可以讓她立即服從。忽然,段修眉听到前頭似乎有人在用中文吵架,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過去。是樂景宜!天!從未見過她這麼生氣的臉。
段修眉加快腳步向她走近,卻只見樂景宜說了句什麼,然後氣憤難當地揚手沖她眼前的一個女人扇去,接著頭也不回地跑開了。被打的女子靜立在原地,沒作任何反應,身旁似乎有個男伴在安慰她。從背影判斷不出對方的身份,段修眉悄悄地走過去偷瞄了一眼,心中當下一驚。天,是樂氏的大夫人樂緋盈!除了樂緋盈之外,還有誰在置身于此景之下仍能保持優雅大方?
只是一照眼,樂緋盈顯然已認出了段修眉,有禮地對她淡淡一笑,轉眼間卻軟倒在她身旁男伴的懷中。
「緋盈!」抱住她的男人心痛地擁住她,頓時手足無措。段修眉肯定眼前的男人不是樂緋盈那位美麗的丈夫,不過,兩人的出色外貌倒也有得拼。
掏出手機,段修眉鎮定地喚來了救護車,將昏迷的樂緋盈送到附近的一家醫院。一小時後,段修眉興奮地將醫生的診斷結果向樂緋盈報告。
「恭喜你了。」有孩子畢竟是人間一大喜事。躺在病床上的樂緋盈卻在听到消息後,臉色刷地變得雪白。察覺事情的不對勁,段修眉有些尷尬地怔在原地。
「謝謝。」瞬間恢復鎮定的樂緋盈向她微笑致謝。她身旁的男子只是憐惜地握住她的手,根本不在意剛才听到的消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眼前的兩人中流動,段修眉莫名地紅了臉,只想找個機會盡早退場。
「段小姐,今天謝謝您了,下次再和外子登門拜謝。」仿佛已看透一切,樂緋盈微笑著為段修眉找了個台階。
有如得到赦令般,段修眉乘機告辭。看到一些不詼看到的事情了,樂緋盈不為孩子而興奮的表情仍深深地烙在了她腦海中。是不被允許的愛情嗎?如果將來有一天,和凜季秋相遇時也踫到這樣的情形,她該如何自處?
第九章
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住處,乍見門前台階上坐著的人影,凜季秋以為只是路燈的幻影在作怪。
「嗨,你回來了?」抬起頭,段修眉沖著靜立在前的人一笑。
彼不得體味這一笑中的無奈與認命,凜季秋一觸及她微涼的肌膚,便一言不發地將身上的大衣取下、將她從地上拉起,用大衣嚴嚴實實地裹住她全身,然後才打開了房門。
段修眉站在原地,不肯跟進去。
回頭見她不肯動作,凜季秋不由多了絲惱意,「快進來,你想著涼嗎?」
段修眉細細地體味著他的話,深深地注視著他的神態,終于明白了掩飾在他的呵斥與嘲諷下的這份關心了。
凜季秋不耐地欲走回去,將她拖進屋內。
「等等。」段修眉突然開口阻止他的靠近。
凜季秋怔在原地,不懂她的反常。
「我來,只是想說——我投降了。」段修眉緩慢而艱難地開口。很怕啊,怕這份告白的勇氣瞬間用光。努力抬頭迎視著他關切的眼楮,段修眉只覺有火在燒自己的耳朵,「我想問——你愛我嗎?」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段修眉閉上眼,屏住呼吸等待一個判決。就這麼一次了,她能給自己的機會就這麼一次了。
走上前,凜季秋默默地拉過她微微發抖的身子,擁入懷中。他也投降了,從見到她那雙痛苦而期盼的眼時他就投降了,若「不愛她」會令她痛苦至此,是不是真的該「愛她」了呢?
緊緊地擁著凜季秋瘦削結實的身體,段修眉不想再放手。就這一刻,不去想這個擁抱的意義,只是用心地感覺。
手慢慢撫上段修眉美麗細致的臉,凜季秋驚覺自己的殘酷。錯了嗎,自己當初的選擇?
段修眉緊緊地盯住他的眼,不發一言,棕眸發出的信息卻再強烈不過︰「愛我嗎?愛我嗎?」
深吸一口氣,放開她的身體,凜季秋轉身走進大廳。周圍一下子變得空蕩蕩,段修眉只覺一股冰寒直逼心窩。結果,她等到的還是一個空嗎?
不知何時,凜季秋執著一杯酒走向她。「嘗一嘗。」他溫和地拉她在沙發上坐下,將酒杯遞給她。
麻木地啜一口,段修眉感覺不到任何滋味。
「喜歡嗎?我在蘇格蘭發現了私釀,味道和‘金菊’有些相似。」凜季秋緊緊她身上的大衣,輕聲地問。
段修眉靜默了一會兒,猛然抬起頭,「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好嗎?我不懂暗示,就只想你干干脆脆地告訴我。你愛我,你要我嗎?」她一聲比一聲問得急切。什麼都拋出去了。至少,在將來的某一天,她不會再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