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陸怔不在乎地微一側頭,「我說過,我討厭被人威脅。」所以他絕對見死不救,玩狠,他也會啊。
「我是你外公啊!」陸恆青大聲吼出來,隨即隱忍著放低嗓門,「陸怔,你就不顧骨肉親情?」他懇切地看著陸怔。
「我母親當年不也被您趕出家門,斷絕了一切生路嗎?」六歲喪母,他一直覺得有一個正常的家庭,母親不至于如此。今天他的舉動多少也出于一份為母親報復的怨氣吧。
「呵,你母親?」陸恆青臉上浮出怪異的笑,「那是她罪有應得!」不尋常的恨色在他眼中浮現。
「她只是尋找一份真愛而已,何罪之有?」陸怔握緊拳,大聲吼道。
「真愛,哈哈哈哈……」陸恆青莫名地仰頭狂笑。
陸怔冷眼看他的異常舉動。
「知不知道你母親為什麼會和那個日本鬼子生下你?」停住笑,陸恆青諷刺地看著陸怔。
心中抗拒地一痛,陸怔抿緊唇不出聲。
「是為了奪權!」陸恆青恨恨地扔出幾個字。
陸怔身子一震,不信地直視著陸恆青。
「當年,你父親的高田家族想進佔中國市場,苦于沒有下手機會;你母親野心勃勃,一心想奪權,便與你父親勾搭上了,里應外和,收購恆青集團10%的股份!」陸恆青猶有余恨地道,「幸好我發現及時,才保住了我的控股權。」
看著一言不發地冷冷坐在原處的陸怔,陸恆青得意他說道︰「你以為你母親他們有什麼愛情故事?天大的笑話!你也不過是他們的野心苟合之下意外的產品而已!為什麼你父親他們那邊這麼多年一直只有一個獨生女,也不認你這個兒子?因為你不過是個野種而已!」多年的積怨被觸發,令陸恆青不能自己。
「說完了?」看著站在那兒直喘粗氣的陸恆青,陸怔冷冷地開口道。
陸恆青不敢置信他的反應,愣在了原處,「好!寵辱不驚!冷血!是成大事的料。」他繼而激賞地看向陸怔,「跟我做吧,我百年之後,一直都是你的。」他是真正中意他,而且「化干戈為玉帛」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不送。」陸怔波紋不動地冷冷送客。
陸恆青欲言又止地張張嘴,被陸怔清冷的神色懾住,默默地離開。
畢竟是商場老將,沖動過後明白了自己的不理智。若非多年積怨,此刻又幾乎到了窮途末路,他也不至如此失態。
室內一片寂冷。
「呵!」半晌,陸怔清冷的笑聲在偌大的客廳里響起,空洞得令人心酸。
童話,他從小信仰到大的愛情童話就此破滅。
母親的寂寞,父親的不聞不問,他一直都以為是為了那段無緣的情分,而暗自心痛著,默默地在一旁獨自成長。
如今,童話成了笑話。
僵直地坐在沙發上,陸怔嘲笑著自己的愚蠢。愛情結晶?小時候,他也曾為這四個字而暗自心喜呢。
不需要懷疑陸恆青的說辭。其實,真相他早該知道的,為什麼母親對他這個愛情結晶如此冷淡?為什麼父親對「心愛的女人」不聞不問,為什麼喪母後,也從未要認領他這個「獨子」?
呵呵,他早該明白的是不是?只是一味地自欺欺人。
這一次,又要怎樣騙自己?
###
「陸怔?小怔怔?怎麼不開燈呀?」夜色中從野外寫生歸來的朱小腰詫異地跨進一片黑暗的陸家客廳。
「不要開。」黑暗中,傳來陸怔沙啞的聲音。
「為什麼?」朱小腰頓住正要摁向開關的手,不解地問。
「因為我現在的樣子很丑。」陸怔的聲音多了一份蒼涼和自諷。
「丑?被夜盜不明毀容?」查覺有異的朱小腰努力維持玩笑口吻,模索著向靜坐在沙發上的人影前進。
好容易在他身旁模索著坐下,朱小腰試探著去握陸怔的手。
「天!好冰!」她心疼地驚叫出聲。
「小腰!」觸及她溫熱的體溫,陸怔終于感覺自己活著的,像即將滅頂的人一樣,他一把死死地擁住了她。
「出事了?」這一次,她不想靜默,是什麼人是什麼事讓她的陸怔如此失常?
「沒事,只是听了一則很好笑的笑話。」無力地將頭靠在她的肩窩處,感受她的關心和緊張,心中的冰層似乎在慢慢融化,「有一個蠢小孩,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偉大的愛情結晶,結果發現,他原來是個不被期待的——人而已。」
「野種」二字,他實在出不了口,就算是這樣,他仍不願在自匪薄。
「果然是愚蠢的父母,偉大的孩子!」朱小腰帶著心酸的領悟大聲說道,「告訴我,那個聰明、美麗、偉大、宇宙無雙的孩子在哪里,我來愛他,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耶。」
明白了她的心意,一整天凍住他全身的寒氣竟奇妙地消失了,懷中的溫暖籠罩著他全身,直透進心窩。
「休想移情別戀。」抬起頭,吻吻她的發際,陸怔淺笑著說,「你,只準愛我!」
「樂于從命。」抬頭吻住了他,朱小腰快樂地領命。
愛情結晶嗎?那他的孩子必然是名副其實的。
「讓我們養個寶寶好嗎?」手指在她滑女敕的臉上輕輕撫模著,陸怔認真地看著朱小腰。
朱小腰意外地一怔,隨即臉皺成一團,「我媽說生小孩像消化不良一般痛耶。」
「很痛哪——」陸怔立即心疼地皺起眉,「那算了。」
他舍不得她痛。
「怎麼可以這麼沒志氣!」朱小腰不甘示弱地反對。
「沒關系,有好多辦法可想的。」陸怔急急地應付她呼之欲來的雷電,哺哺地呵護聲不絕于耳,黑暗中,兩人開始努力認真地尋求一個「不痛」的解決之道。
###
「昨天畫得怎麼樣?玩得高興嗎?」端上早餐,陸怔一邊關切地問忙著偷吃的朱小腰,一邊解上的圍裙。
說好了一日三餐二人共同分擔的,但朱小腰一味崇尚美學的本性應用到食物上的結果,連她自己也無法接受。菜肴擺上桌倒是很美麗多彩,就是月兌離食物本身的用途。幸好,陸怔做任何事都很出色——這是朱小腰原版的恭維話。
「狀態棒極了,有你的滋潤嘛。」朱小腰得意地擠擠眉,意有所指。
久經沙場的陸怔不為所動,微笑著坐下吃早點。
朱小腰一心二用地在隨身攜帶的寫生本上涂抹,嘴里叨著半塊油餅。
一頓飯時間過去,陸怔收拾好桌子,坐在朱小腰身後的沙發上,將茶幾上的手提電腦打開,開始工作。
兩人無比融洽地在大廳里各行其事,空暇時,便起身為對方端一杯清茶,送上一塊點心,或纏綿一會兒。
歐陽晨不請自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
陽光投射在這兩個人兒的身上,令他久久不忍打攏。這樣似曾相識的場面,他在夢中見過好多次,每次「她」都會對他笑,令他幸福得可以跟眼前這對美麗新鮮的人兒相比……
「Hi!」將自己從思緒中拉回來,歐陽晨很陽光地開口打招呼。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竟覺得多說一個字來打擾他們也是種罪過。
朱小腰全身心都已浸入繪畫的世界,完全沒有回應。
陸怔有些意外地合上電腦,靜靜地看著他。他以為陸恆青立刻不會有功夫再來騷擾自了。
「我不是為陸恆青來傳話的。」歐陽晨有些尷尬地讀懂了陸怔臉上的意思。
陸怔眉一挑,露出願聞其祥的神色。
「其實,我是雙面間諜啦。」歐陽晨不好意思地但承「身份」,心里恨得癢癢。都是小狐害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