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亭留意到她的頸子,有著一條紅色的血痕。
「這是純金的,很好修理,只要拿給珠寶店就可以了。」她走到扶欄邊,把項鏈遞給鐘海芹。
她接過來,紅腫的雙眼凝視著掌心的項鏈,在薛濬霆拿下它時,鏈子並沒有斷,因為他是用很熟練的手法在瞬間解開扣環的;但是當澄湘冷然離去,她無法接受的哭喊出聲,歇斯底里的沖回家里,先扯斷那條六克拉的鑽鏈,再慌張的拾起原本的項鏈想戴回去時……
她突然想起孫澄湘那冰冷的眼神,視而不見的態度,比他們剛結婚時還要無情,他根本不想再看見她!
她嚎啕大哭的尖叫著,緊緊握著那條鏈子,然後扯斷了它。
「我弄斷的……」鐘海芹淒苦的一笑,「是我弄斷的。」
梁雪亭深吸一口氣,彎把靠墊拾起,擺回沙發上。
扶欄邊的鐘海芹緊握著項墜,如同行尸走肉般回身,拖著身子往沙發那兒走去。
所有自以為是的幸福,被她弄斷了。
☆☆☆
在電視電影里,許多失志的人總會借酒澆愁,仿佛將自己灌醉了就可以不必處理所有的事情,是逃避的最佳方法。
但孫澄湘覺得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態度,而且有比酒更有用的方法。
堡作,日以繼夜的工作,他只要專注于工作上頭,就可以忘記鐘海芹、薛濬霆,忘記他們十指交扣的模樣,忘記那種似乎誰也進的氛圍。
晚上十一點半,他坐在弟弟家的客廳里工作,海芹已經三天沒來上班了,透過其他同事請假,理由是身體不適。他為這樣很好,因為她如果真的來上班,只會影響彼此,所以他們本應避開見面的機會。
海芹做了選擇不是嗎?他到底哪兒來的自信,還敢質疑薛濬霆的信心從何而來?總認為即使薛濬霆仗著與海芹是舊識,也應不會如此執著。
但是結果顯而易見,他們用殘忍但直截了當的方式告訴了他。
他不是個好男人,更不是好丈夫,娶妻是為了給父母親交代,他不願花時間經營一段感情,不願意去理會哪個女人,也無法了解父親耳提面命的「惜妻如金」。
他娶了海芹,因為她好相處、因為她懂他,因為她……曾經散發著令他駐足的光芒對他告白,說她喜歡他!他覺得她會是一個好妻子、好對象,不驕縱更不會喋喋不休。
不是有人說過,永遠要找愛自己比較多的對象?因為那不但可以和平相處,而且可以享受被愛的感覺。
他選擇了識大體且了解情況的女人,並享受著被愛的幸福感。
他心疼海芹的一廂情願,放下傲然與自尊去回應她、接受她,跟著掉進了甜蜜的愛情當中,那是令人暈眩的美好,被愛與愛人,相互付出一切,世界上似乎只要擁有對方便已足夠。
他愛上海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愛她、依賴她,她佔去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成為他的每一次呼吸。
可是……她不知道,海芹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意有多深,也不知道他才是不能失去她的人,他覺得這沒有必要說,所以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主動那一方、認為自己付出的愛比較多。
或許這會使人厭倦的,愛情必須平等,單方面持續不斷的付出,會使人疲憊不堪;他以為他的回應尚且來得及,誰知還是不夠深,不足以贏過薛濬霆明明白白的心意。
薛濬霆跟海芹本質很像,喜歡上一個人會變得執著,他們訴說愛意時總是赤果果的、想把深情一次說出,哪怕哪份情感會讓對方招架不住。
薛濬霆的情話綿綿、他每一張令人動容的卡片、那不間歇的銀彈攻勢,她雖然沒收下禮物,但是點滴都在心頭。
而他唯一送她的花卻是在較勁的心態下送的,自省一遍,他的誠意不大。
他認為花是最無用且浪費金錢的禮物,薛濬霆卻可以三天兩頭就送上一大束,而女人就算認為那是凋謝即扔的禮物,她們重視的卻是送花的心意以及它們盛開時的美。
他不去在意女人的想法,自然把這公式也套用到海芹身上,可當一個殷勤的追求者出現時,若換作是他,說不定都無法不被打動!沒收卡片不是因為他想看薛濬霆寫了些什麼,是他不願讓海芹看到。
他的文字簡短但真摯,字字句句都能敲進心坎里,他總是憂心海芹看多了會傾心。
他只會顧慮,卻沒有真正的思考過該怎麼讓海芹知道他的心意,甚至沒有做到視她如珍寶。
所以她選擇了可以讓她幸福的男人……說來也可笑,連他都認為薛濬霆能給海芹的幸福,會比他多出很多很多。
他能讓她永遠都快樂、笑口常開,他也懂得怎麼討她歡心,不會像他一樣淡然。
「大哥!」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孫澄湘陡然回神,發現弟弟家的客廳里,站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梁雪亭。「你發呆得太嚴重了。」
「雪亭?你怎麼進來的?」澄冀在外地拍片,才把屋子借給他住的。
「我有備分鑰匙——以前留下來的,他沒換鎖。」她喊了好多聲,只是他神游太虛似的沒有反應。「你有吃晚餐嗎?一臉憔悴樣。」
「嗯……」他隨口一應,開始梭巡她身後,「你一個人來?」
「當然不是,大嫂在門外,她想至少先通知你一聲。」梁雪亭聳了聳肩,「你好歹要听她解釋一下。」
孫澄湘做了一個深呼吸,看見半掩的門外走進了一樣憔悴的女人。
鐘海芹有些怯懦,難受的眸子望著他;他下意識的別過頭去,不該見她的,他會心軟。
「大嫂猜你肚子會餓,所以做了點東西給你吃。」梁雪亭充當中間者,把紙袋放到桌上,「我去熱給你吃。」
「不必了。」孫澄湘立即制止,「我跟舒雅吃過了。」
「……舒雅?」鐘海芹難掩驚訝的吐出這個名字,李舒雅?他們也才分開四天,他就跟李舒雅見面了?
「是啊,你認識的。」孫澄湘重新坐回位子上,顯得不在乎,「點心留給薛濬霆吃吧。」
梁雪亭覺得她在現場不是很妙的一件事,立刻把東西放下,準備撤退,就算大嫂希望她待在這里,她也要找間房間躲,要不然太尷尬了。
這里她住餅,所以一溜煙的閃人,只剩下客廳里的孫澄湘、筆電,還有站在一旁的鐘海芹。
這對夫妻間彌漫著沉重的氣氛,明明是來講清楚的,但是鐘海芹一個字也不說,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有開冷氣的夏天還如此滯悶,躲在房里的梁雪亭看了看表,他們最少僵持了五分鐘。
「你沒有問題想問我嗎?」終于,鐘海芹幽幽出聲。
「沒有。」孫澄湘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飛動,試圖逼自己專心。
「你認為我跟……學長之間有什麼嗎?」問啊!為什麼不問?
「我看得很清楚。」他的雙眼放在熒幕上頭,「我沒有責任任何人的意思,你跟著他會幸福,是該跟著他去。」
「我沒有!那時我們在說話、在爭執!」鐘海芹粉拳緊握,開始激動起來,「項鏈是他硬戴上的,我們的鏈子他一手就拿下來了,那根本不是我自願的!」
「戴項鏈跟扯項鏈不一樣,不是隨便就套得進去的。」孫澄湘冷冷一笑,「你必須靜靜地讓他將鏈子繞上頸子,再扣上,這些動作必須雙方自願,才能夠達成的。」
鐘海芹發著抖,她那時被學長強力擁抱著,因為他說了愛她,讓她幾乎沒有辦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