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做錯一件事,不管先前做了多少好事,仍舊挽回不了做錯的那一件。」握著拳,晉熹悲傷低訴。「你曉得嗎?有些錯,是你用一輩子都彌補不了的,它錯了就是錯了。」
「我不期望你的諒解,因為我犯的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如你所言,有些錯犯了就不可能會被原諒,它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就是將他身邊最愛最親的人一一奪去,直到最後,他不得不舍棄一切的離去。
「我不懂!你說的我統統不懂。」晉熹低吼,俊秀臉龐夾雜惱怒。
「晉熹,如果可以,我不願見到這種結果。」雙拳握緊,古奎震的指關節握得泛白顫抖。「這錯,都是我造成的!拉你和鳳琳一起受罪,是我最不樂見的。」
「可你還是做了,對于我們,你可以這麼心狠。」
「我無從選擇。」
「你願背負天下人的安危,卻不願承擔她個人的幸福。」晉熹俊逸臉上浮現一抹淒槍的笑容。「有時舍生取義,比獨善其身還更加可惡,這種高風亮節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擔,某方面來說,它是殘忍的。」而他竟選擇這種方式犧牲幸福。
抿起唇,古奎震的表情冷硬得深沉,晉熹的話,他無力反駁。
「你救得了天下蒼生,那誰來救我和鳳琳?」晉熹搖搖頭,神情透露出些許哀傷。
「沒有人為我們鋪好一條路,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們是走得如此辛苦。」每當他立下輝煌的戰績功勛一次,便將他推離他們更遠一步;每當他披甲戴監上陣一回,他們便憂心如焚直至他平安歸來。「我們都怕等到最後,只能盼回一具冰冷的身軀,你曉得這種煎熬嗎?」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見千萬百姓陷于生靈涂炭的深淵?我辦不到。」他拋舍犧牲掉的苦痛,豈是只字片語能形容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晉熹冷漠地回答,一種陰狠冷絕的殘酷。「死全已有命定,生殺予奪之權,不在你我手中。」叛亂禍端不是他們造成,毋需將之全數背負。
「我受夠你冷酷的論調!」這些年來,他耳邊回蕩的就是這句話,如魔咒般糾纏得令他感到恐怖。「我只是想成全他們得到安定的小小冀望。」
「得到成全的是那些百姓,還是你虛榮的使命感?」他看著古奎震,俊逸的臉孔見不到平日溫儒爽朗表情。「你嘴里那些百姓的安定,是犧牲掉自己身邊愛你的人。」
迸奎震黯然,晉熹說得切實而沒有半點虛假。「我以為你夠了解我。」
「我就是因為太過了解,才會無法諒解。」咽下梗在喉頭的悲傷,晉熹擺出冷漠無溫的表情。「有時候看得太過透徹,反而讓人無法接受。」
他也曾為百姓社稷立下誓約,也願效犬馬之勞平定視亂安定四方,但他從來不曾忘記身邊的人,更不可能和古奎震一般,全盤豁出去輸贏難握,因為他要背負的,不是世人的期望,他只想活得自在些。
一年里,兩人見不到幾次面,他總是在沙場上奔走,有時他們都怕,會不會有天連回家的路他都忘了怎麼走?
繃緊下顎,古奎震默然不語地承受他的指控。
「這些年來,我仍舊站在原地等你一個答案,給我和鳳琳一個最好的交代。」
「對不起,我無法給你們一個交代。」這麼多年來,他仍然不敢去面對當年那個錯誤。
手握成拳,晉熹的表情在听見他的道歉後顯得更加憤然。「在你身邊的每個人,都要被你所害,為你所傷。」
在他那雙向來溫柔的眼眸里,多了古奎震未曾見過的冷漠氣憤,仿佛要逼退他直到絕境。
「尤其是女人。」
迸奎震身子陡然一個顫抖,寒冷的懼意散至四肢百駭,像是被揭開心底某一處最深的瘡疤。
「無可幸免。」晉熹冷冷的控訴,斯文面容變得沒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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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窗前,畢顏望著外頭一片綠意盎然的庭園,幾紹垂掛在耳邊的發絲偶爾隨風飄揚,午後時光優閑寧靜。
這里比以往她待過的任何地方都還要奢華氣派,就連她住的客房都十分富麗堂皇,可見古奎震交的朋友還挺行的。
只是這些天,她並沒有見到尚書府的主人,據服侍她的小婢說,尚書大人可不是一天到晚待在府里就可以當上的,他整日在皇宮里忙著處理國事,忙到有時連尚書府都沒有回來。
「唉,好悶。」她懶洋洋得像只貓,趴在窗台前享受這份閑暇中的寂靜。
大夫說她的病情開始好轉,或許再過不久他們就可以離開這里,繼續往古奎震心中的某一處方向前進。
嘴角逸出一抹笑,畢顏蒼白的面容多添一絲紅潤。她沒有忘記,那晚他在自己耳邊輕輕的低訴,仿佛全天下最令人開心的事也不過如此。
但是那句溫柔的話語,她還是與那張凶神惡煞的長相兜不太起來,畢竟他平日表情實在是太冷峻了。不過沒有關系,她已經習慣了,反正她一樣也沒忘記他安慰人時,這是會出現那種冷冰冰的威脅語氣。
唉,這男人,還真是怪!
「小姐?畢顏小姐?」身後一聲輕喊聲,將神游太虛的畢顏拉回現實中來。
她眨眨眼看著眼前的淺綠色身影,微笑的問︰「怎麼了?」
「晉爺要小婢前來通知小姐,邀小姐一塊賞牡丹。」杏文那張圓圓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今年的牡丹花,開得比往年還漂亮,尤其是尚書府的牡丹花,可是名滿京城,鐵定讓小姐瞧得目不轉楮。」
「你說的晉爺是……」
「尚書大人呀,咱們都喊他晉爺。」杏文一把拉起畢顏,要她坐在鏡台前讓她梳妝。「晉爺人很體貼又瀟灑,小姐不用太擔心。」
「杏文……只有我一個人嗎?你會不會去?」
杏文彎起一雙秀氣的眉,「我當然是不參加的呀。」她邊說邊動手拆掉畢顏發上替花。「像我這樣的人哪能和主子站在一塊?除了邱邑是晉爺隨身侍從之外,其余的人都不能離晉爺太近。」
「為什麼?」
「因為防人之心不可無。」一聲輕柔卻嚴厲的話語響起,讓畢顏渾身一顫。
「你……」她回過頭,吃驚的看著這些日子陪在身邊的貼心小蟬,突然換了一張面孔。
杏文皺起鼻子,朝她吐吐舌。「嚇到你了!」她淘氣的扮個鬼臉。「邱邑都是這麼嚇我們的啦,哈哈!」
畢顏松了口氣,「真調皮。」
「在這個世界里,沒有一個人的安全是能夠得到百分之百保證,尤其是身處在官場上,得比一般人還要更加提防,晉爺肯相信的人只有邱邑。」杏文為她綁上一個樣式可愛的發髻,嘴巴仍舊不停地說著。「在晉爺還沒當上尚書的時候,邱邑就跟在身邊,听說已經有十多年了。」
「那麼久?」
「是呀,邱邑就像晉爺的左右手,沒有人缺了左右手還可以活得自由自在的吧!」杏文像只麻雀在畢顏耳邊吱吱喳喳。「好了,你看喜不喜歡?」
瞧她一副等著被人稱贊的討好樣,畢顏不吝嗇的拍拍她的臉,「喜歡,真好看。」
杏文笑咪咪的朝她吐吐舌,轉身走到桌旁捧來一套紅色絲織的衣裳。「請小姐換上這套衣服。」
眼前這套紅衣衫讓畢顏有些膽怯,不敢嘗試。「不……我不……」
「哎呀,小姐的膚色白皙,穿上這紅衫裙一定很美。」杏文攤開衣裳在畢顏面前比畫著。「你看!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