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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舍得 第24頁

作者︰尉禎

想起當年的情況,他不禁一陣唏噓。

原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唐豫前些日子的反常像是預兆,宣告另一次可能的風暴,不料,才過幾日,俞綺華、楊緒宇竟然就帶著一個幾乎是孫思煙翻版的人,以孫思煙雙胞妹妹的名義出現。孫易安一進入唐豫的生命中,幾乎是立刻又讓唐豫陷入困境于公如此,于私更是。目睹了六年前的不幸,他如何能不擔心!

听著涂孟凡的述說,孫易安已經蒼白得面無血色,只隱隱感覺頭又痛了起來。她緊緊壓著傷疤,那些丑惡的過去在她腦里翻攪著,像是要突圍而出。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不相信,事情的真相怎麼會是這樣!這麼糾結的過去……原來她還以為一切都是單純的單純的熱戀、單純的車禍,留下的也只是單純的遺憾。怎麼竟是一連串的欺騙、偽裝和陰謀!

如果思煙還在世,她如何面對?死亡是不是她自己選擇的?因為一切復雜到她無從處理。當年,在欺騙唐豫的時候,她沒有一絲為難和痛苦嗎——面對這樣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在整個事件中,她,是不是也有所憾恨?

天!這是怎麼樣一筆牽扯不清的帳?怎麼算、怎麼理?

涂孟凡不讓自己有所心軟……盡避她的迷惘、痛苦是這麼的真實,不似偽裝。如果情況不是這麼令人擔心,他會願意給她一次機會,忘記過去以及當年的孫思煙,他會樂意接受這樣有些笨拙,但更為單純、可親的孫易安。

「為什麼回來?六年前你做的還不夠?非要唐豫一敗涂地,永不能超生?」

「涂伯伯……你為什麼……這麼說……」又來了,他在暗示她就是思煙嗎!

「六年前的事,我相信你也不好過,甚至,你付出的代價不比唐豫少,你現在的樣子……唉,過去的事,為什麼不讓它過去就算了……」

「涂伯伯,你誤會了,我不是……」她依著直覺想反駁,然而,語氣卻不由得軟弱下來。

「還是,你為了那一場車禍記恨唐豫?」

「我不是……」她從來沒這樣想過。

「為什麼回來?」涂孟凡的眼神、語氣里滿是沉痛的責備。

這一切,她再也受不了,轉身飛奔離開咖啡廳,直往飯店外跑去,疼痛欲裂的傷痕提醒了她的存在,只剩涂孟凡的質疑在她腦海里一而再的盤旋……

為什麼是這樣?原以為事情說開了就會清清楚楚,沒想到換來更多的混亂……

想著茶館、想著樟木林、想著花田、想著陽光燦爛的台南,不該來這一趟的……

想著家、想著父親,想著唐豫和孫思煙之間……想到心痛。

那是怎樣不堪的一段過去……

***

孫易安回到飯店,已是凌晨兩點多了。

在外游蕩了一日,她感覺自己如槁木死灰般,連腳步都顯得拖杳沉重。但她的心是堅定的——離開,明天一早就離開。她這麼決定。

不管這里對自己有什麼意義,不管自己曾經是誰——或不是誰她不願意再探尋,也不想知道。

她要離開,永遠不再回來,不再看見、听聞有關任何唐豫、孫思煙、遠之、唐氏等等之間的恩恩怨怨。她只要回到這六年來屬于孫易安的、屬于「歸去來」茶坊的平靜生活。

然而,打開房間,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人、近日來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就坐在她的眼前,手上一杯半滿的酒,地上還有兩只空瓶。

即使乍見他時,心里一陣陣刺痛有如劍尖劃過,她仍不動聲色,試圖讓自己表現得冷淡,仿佛外界一切與她無關。

「為什麼在我房里?」他看起來像是幾天沒睡了……滿臉的胡髭、微皺的絲衫、泛著血絲的雙眼,在在告訴她這些天他過得有多艱辛。這是她在報章新聞中看不見的。她想問他,公司的事是否已經解決想鼓勵他再撐下去,甚至……想安慰疲憊至極的他。然而,逸出她雙唇的,卻是無謂的語氣、疏離的言詞。

她的冷漠帶著刺射向他,他放聲一笑。

「哈哈!別來無恙,太棒了!這才是我當年認識的你!」他舉起酒杯朝她致意,接著便一口喝干。

她的臉倏地變白。對于這些或質疑或暗示她就是思煙的話,她已經受夠了。

「你要在這里發酒瘋,恕我不能奉陪。」說著,她打開衣櫥,開始動作迅速地拿下一件件屬于自己的衣物。

可惡!

唐豫一陣怒,將手中水晶酒杯狠狠擲出。

晚上,他一得知她出去了一整天沒回飯店的事,便為她的安危憂心不已。在公司現下事繁如麻的當日,為了她,他煩心得無法工作,索性丟下一切趕回飯店,就這麼傻傻地等了幾個小時——竟換來她這般冷漠的態度。

炳哈!還以為自己早已學乖了,沒想到,再面對她,他還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近在咫尺的玻璃碎聲讓孫易安嚇了一跳,她驚駭地看著在距離自己不到幾十公分的碎玻璃杯,再望向一臉憤懣的唐豫,不覺瑟縮了一下。

「你……到底想怎麼樣?」停下手上的動作,她緩緩起身,讓自己悄悄站遠他一步,雙手環在胸前,神情充滿著防備。

「怕了?」

他露出一抹殘酷的笑,讓她渾身一顫她確定自己看過這個表情。在哪看過……

「很好,你進步了,六年前你連恐懼都舍不得給我。或許我該為此感謝你,事隔那麼久,知道自己對某人還存有某些影響力仍是值得高興的,即使是負面的也好。」他笑著吐出這些滿溢著苦澀的話語。

即使心里有所動搖,想起了對自己的承諾,她仍然不讓自己卸下冷漠的面具。

「你喝醉了,有事我們明天再說好嗎?等你清醒一點。」

「你說謊!」他猛地拍桌起身,朝她跨近了兩大步,見她立刻站到門邊,才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沉默片刻,突然揚起嘴角,輕輕柔柔地問道︰「這麼晚才回來,到哪兒去了?」

這樣的他更令她覺得寒冷,她擁緊自己的臂膀,聳了個肩,道︰「隨便走走。」

「哦?沒有去見老朋友?」說著,又朝她靠近了一步。

「你不要過來!」她立刻出聲阻止。

「這麼緊張?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麼要過去?我接近你做什麼?你這麼害怕是為什麼?我會害你嗎?」

她突然想起在哪里見過他這個樣子了——車上,而她,就坐在他的身旁。在車身打滑、翻覆之前,他這樣的眼神一直牢牢緊鎖在她身上。

「唐豫……你、你別這樣!」她一陣冷顫。

「怎麼樣?」

「我……拜托你。」她別過臉去,身體縮得更緊。

「為什麼這麼害怕?你不感覺奇妙或慶幸嗎?一場原本應該沒有生還者的死亡車禍,就這麼幸運與巧合,我們兩人都活下來了,時隔六年,我們竟然還能這樣相對交談。所謂的‘死生契合’不就是這樣嗎?這麼難得的因緣,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慶祝一番?」

「別再說了,我求你……」

「為什麼不說?六年前,你就是這樣,什麼都不肯說,怎麼還沒學到教訓?」

「拜托你,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請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你好殘忍——」

他執意走近她,她立刻反射性地轉身想開門逃走,不料他的動作更快,一個箭步沖上來,一手圈住她,一手緊壓著門板,讓她無法開啟,而她,也被他鎖在門板與他之間。幾經無謂的掙扎,她被他貼得更牢,兩人的距離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噴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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