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你會煮食嗎?手藝如何?」不待她日答,他隨即續道︰「不,當我沒說。我領教過了。」
「我會!」她立刻大聲抗議,「而且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不信試試看。想吃什麼?」
他很不干脆地偏頭想了一會兒,像是在打量她的能耐,然後才寬宏大量地點了個頭,說道︰「我不挑食。」
「很好。」
她氣焰高張地走進廚房,系上圍裙,拉開冰箱,找出蛋、培根和幾片吐司。才開了火,突然覺得不對勁。轉身看向一旁的唐豫,見到他那一臉藏不住的邪惡笑意,這才確定自己原來中了他的激將法。
她不發一語,月兌掉圍裙,直接退開。
他倒是好脾氣地接過圍裙穿上,遞補了她出缺的空位,接著她未完的事做下去。
「原來你也有脾氣嘛。」
這一說提醒了她,原來自己在跟他耍脾氣……這是前所未有的情況。再看看動作熟練,笑容隱隱的他……總覺得今天的他和她都不太像自己。
他對她的態度好不一樣……
「好了……就當是報答你的咖啡吧。」他將完成的法國吐司加烤培根呈盤,鮮黃的吐司、粉女敕油亮的培根,看起來極具賣相。
他把盤子交到她手上,讓她先上桌,自己則月兌下圍裙,洗過手後,拿了兩副刀又回來,遞過一副給她。
「只有一個盤子。」她提醒他。
「我們以前常這樣。」。
她直覺自己听錯了,繼而一想,他的「我們」,指的應該是他與思煙。沒錯,就是這樣。不過,那與她何干?他與思煙「以前常這樣」不表示他現在得與她「這樣」吧?
他先嘗了一口,看她沒有動作,才抬起頭來,懶懶地警告︰
「不吃?那我不客氣嘍?」
她也真的餓了,不顧心中的天使對她諄諄告誡著「保持距離,以測安全」的訓誨,稍稍拉近了座椅。他見她有所保留,挪出一只手將她的椅子拉得更近,害她冷不防地撞到他的肩膀。
「對——」
「沒關系。」他立刻截住她的話頭,埋頭吃將起來。
這人真是……她強壓住不安的感覺,低頭與他分食。
飽食之後,他們自然地分工完成,她洗餐具,他自願清理桌面。她不得不承認,今晚他真的真的很不一樣。
他清理完後,拿了瓶啤酒在餐桌邊坐下,看起來輕爽而悠閑,但審視她的眼光卻是銳利的。
「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狀似隨意地問道。
收拾好餐具,正在擦干流理台的她被這問題嚇了一跳。
「嗯?你指什麼?」
「明天、後天,未來之類的。回去茶坊?然後呢?找個人結婚、生孩子?」
她感覺出他正在評價她的生活。不過,他的問題有些超過她的能力所及了。一直以來,她想的就只有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我不知道,」她誠實以對,「我不習慣想那麼多。」反正她就這麼一個人。
他點點頭。
「我也是,不想太多。反正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到目前為止,他的人生一直是這麼進行的——總是有事件以出人意料之姿劈頭蓋來。
「所以啦,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舉杯向她致意,然後呷了大大一口。
她覺得他話里有話,像在醞釀什麼——她更感覺,接下來的談話才是他今晚的目的。結束掉手邊的工作,她便倚在流理台上,靜待下文。
「談過戀愛嗎?」他果然沒讓她失望。
她臉倏地酡紅。「沒有。」她小小聲地回答,不懂他問這個做什麼。他今天似乎一直在挑戰她的界限。
「沒有?你確定?」他再確認道。
「我……我不知道。就算有,我也不記得了,就當沒有吧。」
「我覺得好像有義務替你以前的情人向你道歉,」他似笑非笑,神情教人難捉模,「竟然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或許……或許,真的沒有過,至少沒听我爸說起。」
「嗯哼……」他眯起眼打量她,然後聳了聳肩,「不記得……那表示即使真的有,也可能不那麼刻骨銘心嘍?那忘了也好。」
她有個預感,她該離開了。可是不知怎的,她的腳好像黏在地板上,動彈不得。
他看出她的忐忑,笑了。
「我沒看錯,你一點也不像表面上那麼遲鈍,也不會鄉願到沒脾氣,只是周圍的人都寵你、疼你,把你當孩子看待,你沒機會表現不同的一面吧?」
她猛搖頭。
「不……你錯了,我是真的……不行。」
他挑起」道眉毛,雙腳抬到桌面上交叉,看起來極具壓迫感。
「不行?好吧,就受傷過的肢體上來講可能沒錯,你的確必須比一般人更吃力地學習,不過,那不代表全部。事實上,你的依賴性太強了,別人伸出手,你就立刻攀住不肯放,卻沒發現你根本就有能力站、有能力跑,你不做是因為你也以為凸自己做不到。或許現在你可以問問自己,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沒有。」
「你有,而且你自己知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從來沒有人用這麼挑釁的語氣說過她,他憑什麼?
「成長。我要你長大,表現出你應有的成熟樣子,而不是隱藏。我太老了,我不要和一個心智上未成年的夢幻少女玩那種交換真心的游戲。我沒有真心。」
「你在說什麼?」
「我要你。」
這句話像炸彈一樣,從她耳里鑽進去後,立刻在她腦中爆炸。
「你說什麼?」她愣愣地問。
「你听見了。」
他要她?她真的沒听錯嗎?
「為什麼?」在腦子一片空白中,她試圖捉住一絲理性反問。
「原因顯而易見——因為你和思煙的關系。」
他的話教她心里一陣冷!
「我不懂。你要我當思煙的替代品?」
「你是。」他冷冷地承認。
「可是……你愛的、你要的是思煙,不是我!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怎麼互相取代?」
「那不是問題。」
「你要我代替思煙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們根本不愛對方啊!」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一切勢在必行,這讓她惶恐。
「不一定要從愛開始。」這話完全是一個商人的口吻。
「什麼意思?」她攏了攏身上的袍子。好冷。「各取所需。你不用否認,我看得出來你也感受到一些什麼,雖然你極力想掩飾,但你畢竟太稚女敕。所以這種感覺不是單方面的,既然我們都感受到了彼此間的張力,何不順勢而為?」
又開始了……她感覺受傷的疤痕隱隱作痛,像蟬鳴的前奏一樣,低低細細的。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這麼說,未免太不把思煙、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以為只要你一點頭,我就會撲到你腳邊膜拜你,任你予取予求嗎?」
「很好,這才是我要的你。我受不了弱者。」他啜著啤酒說道。
「住口!你這只自以為是的豬!你要做春夢請便,不要把我拉進你的夢里!我不是思煙,她曾經是你的,不表示我也要向你臣服!你是情聖又怎樣?你把我迷得團團轉又怎樣?我再受你迷惑也有我的尊嚴。想找第二個思煙,你何不找個愛死你的美女,把她整容成跟思煙一模一樣,那一定更符合你的期待!」用力說完這些話,她感覺自己快缺氧了,原本溫和的頭疼也開始加劇。
這些年從沒跟人爭執過,原來這是件這麼累人的事。
「你太多慮了……」他的語氣平靜,「我期待從你那里獲得的,不是逝去的情感的替代。我並不想找個‘思煙玩偶’供我回憶過往,我看的是未來。這是思煙欠我的,你得替她還,你注定是來替她償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