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主播……」那名攝影記者被她的動作嚇住了。
莫芷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錯,懂得搶新聞,不過請你有點新聞道德,特警隊的成員能任你輕易曝光嗎?」不等待那人有所反應,她轉身環顧其它棚內的攝影機,確定每一台都在關機狀態。
接著,她看向藍劍儒。一臉笑容的她,眼神卻是冷冽的。
「還不走,等著上頭條新聞?」
說罷,她率先走出攝影棚。
縱使有幾步之距,藍劍儒仍在一瞬間跟上她,速度快得不讓人有反應的時間,只留下棚內一群茫然的工作人員及員警。
第二章
藍劍儒直挺挺地守在莫芷婕的私人化妝室門口,看著她收拾東西,動作俐落而優雅。
她生氣了嗎?他看不出來。
這個認知陡然讓他覺得不安以及沮喪——這種熟悉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七年的時間、七年特警的磨練,竟沒讓他學習到重新面對她,並且完美地控制自己情緒波動的方法嗎?
徒勞!都是徒勞!
他能只身對抗一師擁有驚人火力的恐怖份子,他能徒手拆除可炸毀一整座山的地雷及定時炸彈,他能面對尊貴的各國元首以及所有平凡的、不凡的人物——卻無法自在地面對她!
每天晚上,看著她在電視上,用著獨特卻是他所熟悉的嗓音播報新聞時,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預習與彩排。他不斷地模擬著再次與她正面接觸時的感覺、情緒,以及他該應對的態度。
但……實際的情況超乎他所能控制。
在他听到她身陷險境的同時,從容與自信頓時被擔心、恐懼所取代,此後他便開始居于下風。這種無力感在進入攝影棚後,看見她輕松而平淡自持的神情時如倍數般增長……
她的神態無疑在昭告大家︰她不在乎,完完全全不在乎!她不在乎能否再播報新聞、不在乎別人崇敬愛慕的眼光、不在乎能否活過明天——不在乎一切!即使當下闖進一個殺手朝她開槍,他相信她臉上仍然會帶著一絲譏諷的微笑。
唯一讓他好過一點的是,她發現他時的不敢置信與失態。
不過,她沒給他好過太久,她的失控不過是短短的瞬間。
對于自己的情緒,她向來有著絕佳的控制力……他苦澀地想著,不同的是,以前的她甜蜜而順從,從來不會有自己的主張,當然也就不會有「情緒」。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他所不熟悉的她。
*
*
懊死!
莫芷婕一面收拾著私人化妝室里的雜物,一面在心里咒罵著。
懊死的孔宇倫、該死的藍劍儒、該死的自己!
他為什麼出現?為什麼是這個時候出現——時隔七年、在她決定放棄之後?就為了孔宇倫嗎?
她去找過他的——孔宇倫事件後不久。她帶著累積了七年的疑問、忿怒以及委屈,放肆自己的情緒,直奔藍宅。她什麼都不奢求,她要的只是一個說法、一個解釋,他欠她的,不是嗎?
她只想听听他怎麼說,而他連這麼一點點要求都無法滿足她。
他——一如七年以來的態度——避不見面。
從那時起,她決定放過自己,不再在心里系掛著一絲絲的期待和希望,把他們曾有的一切當成是過去寫給現在的一封信,撕得粉碎、灑在風中,任其風吹雲散。
她一直這麼努力著,但,他卻在這時候出現!
她該怎麼做?對他大聲尖叫嗎?朝他開一槍?還是扯光自己的頭發?她自問了不下一百遍,該怎麼做才能盡情發泄她心里的挫折?
她該以什麼面目面對他?而他,又是以什麼樣的身分面對她?
他的出現給她丟下無數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她頭痛不已,她該向誰尋求解答?
突然,一只黝黑的大手伸向她,接過她手上的大型背袋,沉溺在自己思緒中的莫芷婕差點失聲尖叫,但在最後一瞬間,她發現那是藍劍儒。
「你干什麼!」她看著他接手她原來的工作,將桌上所有屬于她的物品一一掃入背包內,動作迅速確實,卻不顯粗魯。
「在這里多待一分鐘,你就多一分鐘危險。」藍劍儒頭也不抬,自顧自地繼續他的動作。
「哦?你是我的私人保鏢嗎?」她沒費心掩飾語氣中的諷刺。「我竟然有這個榮幸,讓‘鐵面煞星’藍劍儒親自出馬,保護我的安全?別嚇我了,我只是個普通老百姓啊,難道沒有其他名氣小一點、閑一點的警察了嗎?」
靜默是他給她的回答。
「還是你沒有其它的選擇,只能接受命令?」她的語氣依然帶著譏誚。
「隨你怎麼說。」他合上背包,自然而然地背在身側,並且拉起她的手臂,轉身便要離開。「走吧。」
「我自己有車。」她面無表情,僵持在原地不願跟上他的腳步。
藍劍儒回過身,眼神中寫著明白的警告。
「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扛你離開?」
「你敢!」
「你說呢?」他眼楮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她知道他絕對敢!
倏地,她笑了,是那抹教所有男人為之傾倒的冷艷笑容。
「你到底想怎樣?」她疲憊無力地面對他。
「保護你。」
「為什麼是你?」
「怎麼?怕了?」
他拉起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NTV大樓,莫芷婕沒有再出聲反對。
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她氣結,氣得不知做何反應。
怕?笑話!
她怕他什麼?他哪來這麼荒唐的想法?
接著,她發現她不在自己的車上,而藍劍儒正坐在她身旁,神情戒備地駕著車,她立刻知道自己中了他的激將法。
「你要帶我去哪里?」
「一個能夠確保你安全無虞的地方。」
「你沒經過我的同意。」
「難道你寧願暴露在危險之中,等著你不知道勢力有多龐大的對手在你沒有防備的時刻解決掉你的生命?」
她聳聳肩。
「有何不可?」
「你不在乎你的生命、你的一切?」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我該在乎?」她挑釁地反問。
這是多年來她一向的心境︰不在乎,沒什麼好在乎的。
「這是你這些年來一貫的生活態度,是不得你是記者,不是警察,沒人要你出生入死、冒險犯難。」
「我是盡一個記者的本分,詳實報導——」
「哈!」他眼里沒有一絲笑意。「所以你在綁架案時與歹徒周旋,在警匪槍戰時全程待在最前線、還被流彈誤傷,地震、台風來襲時搶先進入災區現場,是不是?所有最危險的地方都有你,像你這樣拼命三郎的做法,惹禍上身是遲早的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這番話。
沉默良久,她故作輕松地干笑了兩聲,悄聲說道︰
「你看的報導不少嘛,從便利超商里賣的雜志看來的?」
藍劍儒嘆了口氣,搖搖頭。
「為什麼要這樣玩命?」
他的聲音听起來悶悶的,似乎有所壓抑……
他生氣了嗎?她猜測著。
「我沒有,是你多心了。如我所說,我只是盡一個記者的本分——」
「把這個說法留給你自己,如果你這麼相信的話。」
「你沒有權利批判——」
「等著看我有多大權利吧。」
她冷哼一聲,不願開口。
「听清楚,其它時候你可以不珍惜你自己的生命,但是你現在是證人的身分,有接受保護的義務,不管你同意與否,都必須如此。」他加重語氣強調。
她露出一抹冷笑,極力忽視心里乍起的落寞感——他保護她,只單純為了她是證人,沒有其它原因……
或許,上級要他接下這個案子時,他也是百般不願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