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遇好不好沒關系,」林素蘭幽幽的低嘆。「只要我們阿妹做的開開心心就好,不要太操勞的。我們阿妹一直都為這個家煩惱很多,很少快樂過,我希望上台北阿妹能做一個輕松又可以有理想的工作。」她殷切地望著他。「啊,我是鄉下人,沒讀過什麼書,不會講話。于先生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我希望阿妹可以輕松又快樂的。好不好?」
「阿母,你說這個做什麼?」董田妹紅了眼眶,仿佛真的就要離別似的。
于庭凱清清喉嚨。
「呃,輕松是一定的啦,有錢也就快樂嘛,是不是?」
「于先生我一看就是個好人,要不然我也不放心把阿妹托付給你。」林素蘭模索著他的手,感謝地緊緊握在手中。「阿妹說你救了她,像你這種有正義感的年輕人很少了,謝謝你,我替阿妹死去的阿爸謝謝你。」
又提到死人。于庭凱環視著這屋子,仿佛這間屋子的頭家正在冷冷看著他。不意間瞥到高掛在牆上的遺照,讓他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莫非死者有靈,知道他要把他女兒賣了?
埋首奮力吃著桌上少有的「好料」的董喜男忽然抬頭。
「于哥哥,阿姐到台北可以賺多少錢?」
這也是董田妹最關心的,她殷殷地望著他,專心等著答案。
于庭凱不自在的咳了咳。
「這份工作啊,說有多好就有多好。月入數十萬不說,還上班輕松、時間自由。工作環境單……單純,急可先借……」
林素蘭皺眉。
「哪有那麼好的工作?」
「阿母,」董田妹握住她的手。「台北本來就沒什麼不可能的,不然座里怎麼會那麼多人要去?」一听到月入數十萬,董田妹渴錢的心就被蒙蔽了,也不管于庭凱說的合不合理。
「對……對呀,」于庭凱的臉很難得紅了。「放心啦,我不會騙人的。」
可憐董家好久沒看過電視、報紙了,一切外來的資訊無法進入這個小小的、封閉的世界。林素蘭想起隔壁座有一個女孩也到台北吃頭路,沒兩年就開著黑頭轎車回來,裝扮的是妖嬌美麗。雖然不太清楚她是做什麼行業,但那身光鮮亮麗是騙不了人的。
想了想,林素蘭又放心的笑了。跟著這個看起來很有作為的年輕人,應該會有好機會。說不定人家人面廣,真的就有機會替阿妹找到好頭路也說不定。
林素蘭感激地望著他。
「于先生,謝謝你,阿妹真的是遇到貴人了。我早就叫她去台北她不听,還好有于先生,要不然我們阿妹永遠沒辦法出頭天了。」
「嘿嘿,哪里哪里,不用客氣……」于庭凱心虛地笑了笑。幸好他的良心早讓狗啃去了,要不然面對這種場面,心腸還真狠不下來。
「阿姐,那你到台北賺錢以後可不可以幫我買遙控汽車!」董喜男兩眼亮晶晶的盯著董田妹。「我好希望有和阿比一樣的車車喔,那會不會很貴?」
董田妹心里也被滿滿的喜悅漲滿了。她笑著模模弟弟的頭,不知怎地鼻頭卻發酸了。
「當然可以,不但有遙控汽車,阿姐還會給你買新褲子。每天穿的干干淨淨的,再也不會讓阿比笑你小雞雞露出來了。」
第四章
一直到坐上往台北的野雞車,董田妹的眼淚才掉下來。
臨行前一晚,母親把三萬元交給她,要她好好收著。原本她不願意拿,但母親還是硬塞給她,怕她到台北無法度過領錢之前的日子。
雖然說「急可先借」,但母親的觀念里還沒賺到錢就先借資,一定會讓老板印象不好,所以還是把錢交給她,要她先安頓好吃住問題。
想到拋下母親和弟弟獨自到台北討生活,董田妹心里就一陣陣酸苦。長到十九歲從沒離開過家,心里怎麼樣也舍不下。但是為了讓家里過更好的生活,離鄉背井的日子再苦也要忍下來。
「哭什麼哭嘛,都要被你哭‘衰’了。」于庭凱靠著窗戶坐著,兩腳搖搖晃晃,地痞流氓的丑態開始跑出來了。
董田妹抹干淚,不願得罪自己的「大恩人」。
然而一直滾落的淚珠怎麼也止不住,咬著唇,嗚噎聲還是一直溢出來。
「要哭就哭嘛,看你這樣更難過。」于庭凱不耐煩地說。
怎麼做也不是,董田妹咬著唇,拿著手帕一直擦淚,連嗚噎都不敢了。
「好了好了,怕你了。」于庭凱一把摟住她。「肩膀借你靠一靠,不要說我不體貼啊。」
怎麼說將來都要靠她吃飯,不順著點說不過去。
董田妹一靠上他的肩,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沒一會,于庭凱的衣襟濕了一大片。
「沒出過遠門啊?」
董田妹搖搖頭。
「真的連台北都沒去過?別‘聳’了好不好?」
「去……去過一次……」
「真的啊?還不算太‘聳’嘛。什麼時候?」
「國小……畢業旅行……」董田妹抽抽答答的說。
于庭凱「噗」一聲笑出來。
「喂,你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爭咖聳。耶,到台北不要叫我帶你去逛國父紀念館、總統府什麼的。」
「我……我是要去賺錢的,不……不是觀光……」
于庭凱點點頭,安撫著說︰「對嘛,要賺錢就要開開心心的,客人可不喜歡看到哭哭啼啼的小姐。」
「什麼……客人……?」
于庭凱也懶得解釋,反正人都上車了,無須編謊話。
「到時你就知道。」
董田妹沒再追問,靠著他的胸膛,只覺得心里安定不少,一時忘了男女之防,真想就這麼靠下去。
「到台北……你會不會丟下我?」
于庭凱心里直想發笑,就怕到時她會像瘟神一樣甩掉他呢。不過他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畢竟她是他的「生財工具」。
低下頭正想回答,迎上董田妹水波盈盈的秋眸,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還有全心全意的信賴,一時間堵的他說不出話來。
「不會……」
「那就好。」董田妹安心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自從決定上台北,她心里就把這個相處短短幾天的男人當作自己最重要的依靠,以往對男女之間的界線和防心,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可能是缺乏安全感吧,知道自己將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隨便一棵「浮木」都想捉的緊緊的。
以後她只能依靠他了。自從他救了她後,她心里一直對他有分親切感。在台北的日子有他相伴,也許不會如想像中的那麼恐怖了。
于庭凱怔怔地撫著懷里她柔順的發絲,心里突然產生一種怪怪的感覺。
董田妹不知何時睡著了,輕微的呼吸噴吐在他穿著薄薄夏衫的胸膛。
于庭凱指尖輕輕劃過她柔女敕的臉頰,心里想著,生長在烈陽高照的漁村,能有這種白里透紅的肌膚還真少見。瞧她臉上像掐得出水來似的,晶瑩剔透,想必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是這麼油光水滑吧?這種上等貨色要拱手讓人享用真是舍不得,自己都還沒睡過這麼上品的女人。
想著想著,神智有點恍惚。如果這是自己的女人,他一定舍不得讓她墮入煙花,肯定讓別的男人看一下都不行。半晌,他甩甩頭,拋掉滿腦子奇怪的思想。算了,自己要什麼女人沒有,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貨色,還是留著賺錢比較實際。
他取出一件薄外套,輕輕覆在她身上,跟著閉上眼假寐。
兩人頭靠著頭,相互依偎著,那模樣就像一對交頸而眠的鴛鴦。
***
到了台北,已經是深夜了。
于庭凱打著大大的呵欠,隨手招來一輛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