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己的軟弱無用,讓芳齡十九歲的阿妹放棄所有年輕人該過的多彩生活,每日為家計奔忙。這個貼心的大女兒從來沒有怨言,每天都是笑容滿面,所有的委屈一個人往肚里吞,然而她卻知道她為這個家庭犧牲了多少。
她原也可以像隔壁的蔡怡君一樣上台北討生活的。兩人是同一所國中的同學,可是人家現在是電視台的助理,雖然賺的錢不多,每天卻是開開心心的,一回來總是吹噓著又看到哪個大明星了。當年阿妹和蔡怡君兩人都有少女的追星夢,一心想要走演藝事業。阿妹成熟的早,年少時單純的追星夢很早就在生活的重擔下破滅了,蔡怡君卻是十七、八歲就不停的在每個電視台舉辦的選拔新人活動里一再地試鏡。未了大概也知道自己沒那個條件,但多次的試鏡活動讓她結識了不少演藝圈的人,終于還是進入那個多彩絢麗的圈子,願望也算達成一半。
有時林素蘭心中會想,以阿妹優越的條件,一定能踏入那個夢幻的演藝圈,成為時下年輕人的偶像明星。以前眼楮沒壞時,她看電視里扭腰擺臀的什麼「少男殺手」、「學生情人」之類的明星,都還沒她家的阿妹來的漂亮。她其實並不贊成阿妹踏入那個雜亂多是非的圈子,但無論如何,總也比窩在這個沒有未來的寒傖小鎮要好吧。
都是她的無用拖累了她,否則阿妹定能無後顧之憂的追尋她的夢想。即使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至少也該是個亮麗時髦的新女性,每日穿的漂漂亮亮的在大公司里辦公吹冷氣,又怎會只是窩在一個沒有前途的食品工廠,染上一身腥臭的魚腥味?
遠遠的,傳來破舊的小綿羊行走時「喀啦喀啦」的聲響,林素蘭臉上一陣欣喜,知道董田妹回來了。
董田妹雙手緊緊握著車把,手心被汗水濕透了。
背後這個男人仿佛隨時都會掉下去,一顆腦袋搖搖晃晃,神智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然而他的雙手卻緊緊地圈住她的腰身,幾乎要把她縴細的身子折斷了。他的臉埋進她的頸窩,帶著血腥味的溫熱鼻息沉重的噴吐,引起她全身一股陌生的戰栗。那種感覺是恐懼里摻雜著厭惡,讓她直想棄車逃逸,離這個危險的男人遠遠的。
于庭凱一雙大掌抱住她,整個身體緊緊地貼住她細致孱弱的背脊。他明顯的感受到她的緊繃,讓他的心里產生一股惡作劇的快感。換做平日,他一定不會放過吃豆腐的機會,抱住她的手也絕對不會如此安分。瞧瞧,那縴細的腰肢仿佛一折就斷似的,如此不盈一握;他可以感受到手掌上方那豐滿渾圓的有多麼的吸引人,仿佛含苞待放的蓓蕾,正等著像他這樣的男人的撫模。這個小妞肯定沒有嘗過人間的極樂,未經人事的生澀讓他全身激起一股征服的野心。
如果不是現在帶著傷,他肯定馬上要了她。不過像她這種稚女敕的女人,第一次多半會半推半就,以顯示自己的純潔。他的經驗告訴他,即使最後她終究會臣服享受他帶給她的快感,但那之前免不了一番做作的掙扎。現在的他可沒那體力應付那種游戲,即使他有多麼強烈的想要一口吃了她。
「到……到了。」董田妹停下車,僵直著聲音說。
「阿妹,」林素蘭疑惑,模索著走向她。「你帶了誰來?」
「阿母,」董田妹一看到母親,壓抑許久的恐懼和委屈讓她忍不住哭了出來。「阿母,我……我撞了人……」
「什麼?!」林素蘭一驚,急急忙忙撫模她的臉,顫抖道︰「你……你有沒有怎樣?」
「我沒有……」董田妹掙扎扭動著,想要逃離那雙大手的鉗制。「放……放開我……」
于庭凱依言放手,人卻「咕咚」一聲倒下來。
***
董田妹眼眶合著淚,百般委屈地替床上的于庭凱包扎傷口。
今天不知道交了什麼霉運,一下班就接到革職通知,還在茫然失措的時候,不小心又撞到人。明明只是不小心壓到他的手臂,他卻把一身的傷賴在自己頭上,基于道義責任,不得已她只好帶他回來。
家里已經夠慘了,再多一個不事生產的傷患,難道上天真的要亡她董家嗎?
好不容易把傷口處理好,董田妹也累攤了。接過母親端上的清粥咸魚,她低頭默默吃了起來。
于庭凱費力的張開眼楮,看到董田妹手里端著粥,肚子開始「咕嚕嚕」叫起來。
「給……給我一碗……」
董田妹眨眨眼楮,疑惑地看著他。
「你肚子餓了?」
于庭凱大力點頭,顧不得傷口隱隱作痛。
「餓死了!」
董田妹盛了一碗粥給他,見他迫不及待的接過,「呼嚕嚕」的沒兩下就把一碗熱騰騰的清粥吞下,隨後又把空碗遞上。
董田妹又替他盛了一碗,這回他才有心情配咸魚下飯。
「沒別的菜了?」于庭凱一邊大口吃粥,一邊挑剔著問。
坐在一旁的林素蘭接口︰「早上把曬好的白帶魚賣出去了,昨天曬的小魚干今天還不能吃。冰箱里還有一尾旺來嫂送的吳郭魚,我打算明天中午煎來下飯。桌上這些咸魚還要留到明天早上配的,你可別吃光了。」
「只有咸魚可以吃嗎?」于庭凱皺眉。「有沒有雞、鴨、豬、牛肉什麼的?」平常大魚大肉慣了,這種寒酸的東西還真難以下咽。不過難吃歸難吃,手中的筷子可沒停下來過。
「沒有。」董田妹冷冷回答。
家里能有咸魚曬,多多少少賺點外快,這還要感謝一些好心的鄰居把賣不出去的魚送給她們。若不是鄰人們的施舍,別說有免費的咸魚吃了,連賣咸魚貼補家用的能力都沒有。
瞧這男人一臉挑剔的模樣,仿佛吃下的是什麼餿水毒藥似的,真教人生氣。但偏偏一邊賺難吃,吃的可還真不少。阿母晚上會煮這麼多粥,主要還是順便把明天早上的早餐一並煮了,可是以他這種吃法,還能有剩下才怪。
丙然,于庭凱吃的鍋底朝天,連難吃的咸魚都一掃而空。
董田妹生氣地收拾碗筷,一邊盤算著明天早上要吃些什麼。
「阿妹,這里給這先生睡,你到我房里和我跟阿男擠一擠。」林素蘭幫忙著收拾,一邊吩咐著。
家里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林素蘭和董喜男的,一間是她和住校中的董海妹的。此刻于庭凱吃完飯大咧咧往床上一躺,讓她連趕他走的機會都沒有。本想替他包扎傷口以及請他吃一餐飯就算仁至義盡了,再趕走這個討厭的男人,管他要投靠朋友或是露宿街頭。但這男人顯然是賴定她了,飽餐一頓就呼呼大睡,也不問問主人的意思。
董田妹兀自生著悶氣,拿著換洗衣褲,攙扶著林素蘭走出房間。
第二章
天方亮,董田妹就頂著斗笠在庭院里翻曬著咸魚。
昨晚入睡前她就對母親提起被革職的事,母親很明顯愣了愣,嘴里雖然勉強笑說沒關系,但她看得出來母親的憂心忡忡。
母親沒有問她為什麼被革職,她也說不出來。僅有的三萬元交給母親後,董田妹看著母親小心翼翼的用布巾一層一層包裹住,再小心翼翼的放進餅干盒子里,最後收在老舊的桌子抽屜底層。
正當她心酸得不知該說什麼時,母親突然咧嘴笑了笑,把抽屜里另一個包里遞給她,笑說那是之前剩下的兩萬元,省吃儉用之下,除了家里開銷,繳完妹妹的學費後存下來的,要她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