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勉強呢?」常天恆對她的反反復覆有點無奈,卻還是低聲下氣的哄著︰「這把玄天劍是天下第一奇劍,有幸擁有它是我常某的福氣。何況當真遇上武功高手,全憑內力未必勝得過,屆時玄天劍的功效就顯現出來了。」
「怎麼說?」丁小纏笑著提出疑問。
常天恆接過她捧在手中的劍,解下層層包袱,精光燦爛的劍鞘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光。「這把玄天劍誠如你所說,具有奇妙的妖異氣息,舞動時紅光閃動,頗有魅惑人心的功效。」
丁小纏不滿的撒撇嘴。「我不喜歡你把爺爺的劍說的好像是把邪劍一樣。」
奇怪了,當初這麼說的人好像也是她吧?常天恆暗自搖頭,不打算和她爭辯。「正因這把劍俱有妖邪之氣,因此遇上心有邪念之人便會引得對方迷眩,心神不由自主隨劍而走,取勝輕而易舉。」
「真的嗎?」丁小纏疑惑的望著他。
常天恆慎重的點點頭,隨即提劍出鞘。「我證明給你看。」
他一抖劍身,長劍發出一聲悅耳的龍吟,旋即輕巧的舞動而起,頗長瀟灑的身形巧妙的和玄天劍融成一體,揮灑出靈動美妙的劍姿。
玄天劍在艷陽的照耀下散發出迫人的光輝,每一招一式仿佛形成流動的紅影,在丁小纏眼前交錯凌亂的織成一道密密麻麻的虹網,讓人分不清究竟有幾個人、幾把劍。
丁小纏只覺得頭暈目眩、煩躁欲嘔。勉強定定心神,用力的閉閉眼楮再張開,這才清楚的看見常天恆如行雲流水般的舞姿。每一個翻身起落皆是伶利自然,宛如撲地噬獵的雄鷹,卻又沒那麼血腥凌厲;又像悠游遨翔的彩燕,卻也沒那麼軟弱無助。
每每丁小纏都要以為自己無法用眼楮捕捉到他迅捷輕靈的劍招,卻奇異的每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記得爺爺說過,真正的高手出招一如行雲流水、渾然天成,無須巧立花招,讓人迷亂猜疑。高手要讓你死在這一招,即使你清清楚楚看見招式如何而來,也明知如何能破能守,卻還是避不過。
快,可以讓人快到完全看不清,而常天恆的快,讓人看得清清楚楚,卻更讓人覺得無可奈何。
一套劍招舞過,常天恆收劍入鞘,微笑的看著丁小纏。
丁小纏呆呆的瞠直雙眼,良久良久,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太棒了!」
常天恆笑著揉揉她微亂的秀發。「你信了嗎?」
「我信!」丁小纏拍拍狂跳的胸口。「方才我以為自己會暈過去呢。」
「如果心有邪念之人,別說會暈過去了,只怕還會吐血而亡。」常天恆淡然一笑。「每個人心中都有正邪兩面,相互的在內心交雜爭戰著。沒有人是真正正義無私的,只不過是邪念被正氣壓住沒有機會冒出頭罷了。而你僅有暈眩的感覺也代表著你還算是個正直的人。」
「那……你也會有邪念嗎?」
「我也是人,當然也會。」常天恆笑了笑。「其實你爺爺鑄這把劍也算是在考驗我吧,若非經過天山十年的蟄居,我也沒能力使這把玄天劍。畢竟觀看和使劍不同,若十年前讓我使這把劍,只怕不出十招我便會吐血身亡也說不定。」丁小纏拍拍胸口,一副慶幸的模樣。「還好我現在才認識你,否則我強迫你使這把劍豈不是謀害親夫了嗎?」
常天恆呆了呆,才想說什麼,卻听見一旁草叢里發出一陣蕙孳的聲響。
他定楮望去,卻見一道小小的身影嘴角流血的倒了下來。
第四章
床上躺著一個看來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兀自昏迷不醒。常天恆坐在床側蹙著眉頭沉思著。
丁小纏向客棧的小廝討來一盆熱水,此刻正用著熱呼呼的布巾擦拭小男孩布滿血跡髒兮兮的臉頰。
「怎麼還不醒呢?」丁小纏拍拍男孩的臉。「我看還是去請大夫好了。」
「不必了。」常天恆握住男孩的手,源源不絕的內力透過掌心傳遞到他身上,果然不半刻男孩便悠悠轉醒。
「呀,醒了,太好了!」丁小纏歡呼。
男孩睜開眼,不一會,靈動的大眼楮就轉了起來。「這是哪兒?我怎會在這里?」
丁小纏插著腰,一副審問的口吻︰「先說說你是誰,怎麼會躲在一旁偷看天恆哥哥試劍?」
男孩無辜的眨眨眼,委屈的說︰「我哪里偷看了?是這人舞劍時沒有控制劍氣傷了我,我都還沒和你們算帳呢。」他學丁小纏插起腰,凶巴巴的頂了回去。「說,你們害我受內傷,醫藥費該怎麼算?」
「什……什麼?」丁小纏一時反應不過來。
「受傷的部分,念在你們沒有將我置之不理的分上,收五十兩銀子便成了……」
他正要扳著指頭開始算,丁小纏便嚷了出來︰「你瓖金的啊,受點小傷就要收五十兩?搶人比較快吧!」
男孩沉下臉。「你可別胡說啊,什麼搶人?一條人命五十兩不夸張吧?還是殺人殺慣了,人命在你們眼里不值錢了?」說著,瞄一眼常天恆,嘴角不屑的撇了撇。
「你你你——」丁小纏氣得張口結舌。
「我我我,我什麼?我還沒說完咧。」男孩悠悠哉哉,皮皮的望著她。「至于受到驚嚇的部分,小爺我大發慈悲酌收你們二十兩的精神賠償就成了。還沒完——」他舉起手擋在丁小纏發言前搶話。「因為身受‘重傷’,所以我有好一段日子無法出門乞討,這些損失折個三十兩也就罷了。」
「原來你是個小乞兒啊?」丁小纏出乎意料沒有破口大罵,反倒是一臉疼惜的望著他。
男孩見到她心疼的模樣,便順勢揉著眼楮,抽抽噎噎的假哭起來。「嗚嗚嗚,對啊,我好可憐喲。沒爹沒娘,從小,乞食度日,你都不知道有多慘。」
「對啊,好慘。」丁小纏惻隱之心一動,想到自己失去爺爺後也無依無靠了,跟著便放聲大哭,簡直比男孩的氣勢還要壯烈三分。
「喂,你……」男孩手足無措。到底是誰在裝可憐哪?「你哭什麼嘛,用不著這麼同情我吧?真嚇掉人的雞皮疙瘩。」「五十兩……加二十兩……加三十兩……總共一百兩……我們哪來這些錢嘛!一樣是孤兒,你也不要這麼欺負人。」
男孩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被騙了。「看你們這一身寒酸的模樣,想必也更拿不出這筆錢。不如這樣吧,以後我就跟著你們,也好過有一餐沒一餐。」說的挺豪氣,仿佛施恩似的。
丁小纏一跺腳,對著常天恆嚷道︰「天恆哥哥,你瞧這小孩!簡直比我還賴皮!」
「你現在才知道你很賴皮了?」常天恆一直在旁含笑看著他們兩人斗法,既不阻止也不出聲干預。他知道眼前這男孩本就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瞧他盯著他的眼神仿佛充滿怨恨似的。雖然頗有演戲天分,但他常天恆是何等人,怎麼會看不出他眼底潛藏的恨意?何況一個孩子能有多大本事?再怎麼會隱藏總也是會泄漏出心底真正的情緒。
不知這男孩為什麼會恨他?退隱時這男孩連個形都沒呢。當初錯解丁小纏對自己有恨就已經夠離譜了,兩人都還是孩子呢。但這回常天恆確信自己並沒有猜錯,畢竟這男孩眼中強烈的恨意不容他錯解。
事有蹊蹺,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也沒往外推的道理。沒想到才步入江湖,名號都還來不及亮,事情便惹上身了。看來自己的行蹤早有人在一旁虎視眈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