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圓滾滾的雙眼往胡紹寧身上轉。沒搞錯吧?她在這里好歹也比他多混七年,怎麼他才剛回來沒多久,警察局長就對他畢恭畢敬?
「既然杜檢察官不想招惹媒體,我就不說了。」胡紹寧輕柔地扶她站起來,「至于保護這件事,上班時間你們做,其余時間我自己負責。」
「胡先生是……」揣測不了上意,干脆問清楚。
「我找自己信得過的保鑣。」他淡然丟下一句,回頭笑望著她,「玫兒,我們先回去,這里交給他們。」
「可是……」蹙起眉頭的她,看著鑒識人員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放進證物袋里。
「你在這里幫不上忙。」他像哄孩子似的把她帶到了車子邊。
「我的小白怎麼辦?」
「我們暫時得把車子搬回組里,鑒識結束前得請杜檢察官忍耐一下了。」警察局長跟著解說。
「代步工具不是問題,我只希望你們快點找出威脅玫兒的人是誰!」胡紹寧跟警察局長說話時,展現出杜玫兒從未看過的威嚴感。
她依言坐進車里,因失去他溫暖的依靠,她的雙手抱住自己,仍覺得好冷。
真不敢相信,她膽子竟然這麼小!
想起追逐時的恐懼、想著所有可能發生的事,她就好感激紹寧在她身邊!
他的臂膀像是避風港一般,讓她覺得躲進里頭,真的什麼都不必怕。
她因爭取母親的注意而屢次挫敗時、母親每次忘記她的比賽時,她都會跑到他房里哭泣,而他總是不發一語地摟著她、撫模著她的臉頰和頭發,然後讓她趴在胸前放大哭,任她發泄心中的不滿。
在她的世界中,他的胸膛是最安全的地方。
「別再亂想了。」坐進車里,他看見她依然蒼白的臉,心疼不已。
她噙著淚光瞧向她,點點頭。
臨走前,杜玫兒還瞧見警察局長在遠處不停地揮手。
「你跟局長認識?」
「不認識,我跟署長比較熟。」他說得輕松。
「署長?警政署長?」杜玫兒瞪圓眼。警察局長已經很夸張了,他竟然跟警政署長熟!「你無緣無故怎麼會跟署長熟?天哪,我連他的臉都沒見過耶!」
「嗯……」胡紹寧歪著頭沉思了下,「因為你只是檢察官,而我是胡家的子孫啊!」
張大嘴的杜玫兒說不出話。有沒有這麼囂張?說這話時,他還用那種柔和的語調,听得她心中一股悶氣。
「你跟政治界有聯系?」她有點狐疑。
「有,我在開拓屬于自己的人脈跟社交圈,上一代跟這一代已經不一樣,我得走出自己的路。」他趁機朝著她扔出一個笑容,「順便跟你說,我回來執掌大伯在這里的分公司。」
杜玫兒有點反應不及。分公司?這些事情她一直無法跟胡紹寧連在一起,他不該有那麼多的活力啊!
「你康復後,做了這麼多事嗎?」她的臉色忽地黯淡下來。
在他重新開展自己的人生之際,從沒有想她嗎?
她是說過永遠不跟他聯絡,但他可以……唉!她干嘛自相矛盾了!般得她好像潛意識中在等他找她似的。
胡紹寧挑起嘴角,知道她的意思。他永遠都知道她在說什麼。
騰出右手,他將她緊擱在膝上的手拉起放在排擋桿上,然後再包覆著她的柔荑,兩人一起操控排擋桿。
杜玫兒再度因為這親密的舉動而緊張。都幾歲了,為什麼會為這種小孩子的行為臉紅心跳?
「我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事,為的就是這一刻!」他望著前方傾訴。
「這一刻?」她疑惑地蹙眉,「拉著我的手一起開車?」
「為了跟你一起並駕齊驅。」
紅燈亮起,他停下車子。
杜玫兒困惑地睢著他,瞧著被包覆的手,她不懂,也無法理解胡紹寧的話。
「你太難追了,我承認我追得很辛苦。」他嘴上這樣說,表現的卻是一派輕松樣。
「追?追什麼?」
他聞言失笑,令她更為疑惑。
「你考上法律系、立志當檢察官時,我在哪里?」杜玫兒想開口,立刻被他以食指壓下了唇,「我連心髒都還沒等到,每天只能躺在病床上與天爭命。」
听見這話,她腦海里自動勾勒出那可怕的景象,骨瘦如柴的紹寧躺在病床上,身體或許插了一堆管子,還戴著氧氣罩……氣若游絲!
「等我痊愈時,你已經領先我太多太多了,我該怎麼辦?」他俊美的臉凝視著她,「我沒有資格回來找你、沒有臉見你,我只是個高中肆業的人。」
「我不會在意那種東西!」她立刻激動地反駁,他該不會認為她會嫌棄他吧!
「所以我用了五年的時間,拼命念書、拼命做社交、拼命規劃我的人生,我得感謝國外有跳級制。」他想起這五年,實在沒比生病好過到哪兒去,「然後我才敢回來,才有資格站在你面前。」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就算你沒念書、就算你現在還在生病,我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嫌棄你!」她緊皺起眉心,咬住下唇。「你這樣說,好像認定我會鄙視你,所以你干脆不……」
咦?杜玫兒忽地瞪大雙眼。不會吧?
綠燈亮了,胡紹寧嘴角依然掛著笑意,左手輕松地駕駛著,右手握著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紹寧認為他配不上她,所以才跟她斷絕聯絡?
他認為,她會因此對他產生鄙夷之心,然後瞧不起他?
他怎麼可以這麼想!
第9章
杜玫兒糊里胡涂地被載回胡家。
一直到進了胡家大門,她才赫然發現,不是回自個兒的公寓。她立刻抗議,但胡紹寧比法官還嚴厲地駁回她所有的請求,他說如果她要拿東西,他可以陪她回去拿,但從今天開始不許她落單!
她沒有堅持,因為滿腦子還在想著之前的假設、那令她火大的結論──他怕她嫌棄他!
他安排她住在過去的小房間里,很客氣地沒有賴著她,而是住在原來的房間。
很奇怪,屋子里有他,竟讓她有截然不同的感覺。
自心底涌出一股暖意,只是想到他也在這棟屋子里,她竟然會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
這是很糟的情況,她比誰都清楚。她該恨之入骨的人,卻一再地撩撥她的心弦,一天比一天深刻。
甚至因為他在這里,她沒有堅持回公寓,甚至由他陪同回自己的公寓,收拾簡單的衣服、返回胡家。
她恨自己的沒原則、恨自己的心是心非,她沒辦法跟之前一樣恨著胡紹寧但又無法釋懷。
她趕緊從皮夾里拿出一張泛黃的紙條,每當憶起與胡紹寧過去甜蜜的時光時,她都會拿出這項法寶,用以告誡自己不可以忘記他對她做過的事。
可是……可是她忘不了在停車場遇匪時,看見紹寧那一瞬間的心情啊!
「少爺,還有這個,老夫人最愛吃草莓了!」
咦?外頭突然傳來杜姨的聲音,杜玫兒愣了下。
悄悄地打開門,她發現外頭空無一人,倒是听見前院有聲響,她放輕腳步走到窗邊探視。
只見庭院設了一張小桌子,上頭擺了簡單的鮮花素果,杜姨正在教胡紹寧怎麼拿香,一旁還有紙錢跟燒金桶在待命;桌上的水果全是爺爺女乃女乃愛吃的,還有兩個老人家最愛的偉特糖。
杜玫兒揪緊一顆心,看著胡紹寧生疏不熟練地拜著,她不懂,當年連奔喪都不願回來的他,現在何須大費周折地做這些事?
拜拜完畢,他學著燒金紙,深紅的火焰在鐵桶里燃燒著,杜玫兒憶起當日靈堂里的一切。政商要人幾乎全部出席,唯一缺席的,卻是爺爺女乃女乃生前最最疼愛的孫子──胡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