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完全忘記自己是誰了。她以為她在紹寧身邊,跟他日夜相處,跟他接吻、讓他撫觸身子,就代表她是紹寧的女朋友嗎?
她真的這麼想。雖然她沒有用態度跟行為表現出來,但在心底深處,她的確是這樣自居的。
她覺得,只有她可以跟紹寧在一起,覺得他必須在身邊,而且該接受她所有看顧!
她怎麼可以把媽媽的話忘掉?
她是個佣人!未來是要繼續在胡家幫佣的人!
雨下得很大,杜玫兒一個人走在雨里,身子所受的刺骨寒冷比不過她心頭的冷。
中午就在她不知好歹地干涉「少爺」後,沒到半個小時就接到了他的紙條,有個好學生遞給她紙條,說那是紹寧要她寫的──
今天你給我一個人走回家!下午我都不要看見你!多管閑事的家伙!
她現在的手里緊握著紙條,一見到紙條後,她立刻收拾好書包,在學校找個地方躲起來。
少爺說不想見到她,她就不能被看到。
一直到放學後,她等到全校都走光了,確定那熟悉的白色車子駛離後,她才走出來。
早上雖然陽光普照,但下午一陣烏雲密布,沒多久就下起了滂沱大雨,時值初冬,這雨又大又急,而且異常的冰冷。
從這里走回家,她估計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吧?因為光開車就要半個小時以上。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搭公交車,但少爺不準!
這就是她自以為是的報應。她怎麼可以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難道因為少爺對她是特別,她就可以這樣想嗎?
杜玫兒,你是笨蛋!蠢蛋!你真是無可救藥的白痴!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接連不斷地傳來,刺眼的大燈跟著亮起,讓回頭張望的杜玫兒不由得眯起雙眼。
苞在她身後的是三台轎車,她靠著牆,疑惑地看著它們。
兩台車分別停在她的前後,另一台擋在中間,他們輕而易舉地把她包圍住。
「這是誰啊?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淋雨呢?」司機打著傘,打開中間那台轎車的車門,李晏慈優雅地下了車。
「走路回家才是佣人該做的事,佣人怎麼配坐車出入呢?」其他兩台上走下的是杜玫兒不認識的人。「我只要想到我家掃地的要是跟我坐同一台車,我就想吐。」
「胡家的思考邏輯跟我們不太一樣。」看到杜玫兒一副落魄樣,李晏慈開心極了。「不過再怎樣,你還是個佣人,今天的事你應該充分了解到了吧?」
杜玫兒只是低著頭不語。她知道今天自己會是個徹底的落水狗。
面對這些行事張狂的千金少爺們,她一樣要維持低姿態,因為他們說的全是事實,從今天的事情,她的確充分地理解到,也清醒了。
那就是她喜歡紹寧。
但他卻是她最不可以喜歡的人!他的身份跟地位是她永遠高攀不起的,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發現心里好難受,因為她真的喜歡紹寧!不是姐弟之情,也不是單純的友情,是女生喜歡男生的那種喜歡!
淚水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她感激這場滂沱大雨,可以掩飾她難受的淚水。
「不過你的存在還是很礙眼,我們不希望看到像你這種人出現在校園里。」李晏慈朝身邊的女孩輕輕勾動下巴,話卻是對杜玫兒說,「你最好是主動提出轉學。」
她會的。杜玫兒由衷這麼想。她想跟紹寧拉開距離,因為她好怕再相處下去,她說不定會越來越喜歡他。
「萬一紹寧又護著她怎麼辦呢?」一個女生去而復返,手里拿著球棒。「所以啊,只要你休學個一年,我們就不必常常看見你了。」
杜玫兒看著女生抱著幾根球棒,而男孩子愉悅地各自拿了一根,他們的想法顯而易見,只要讓她骨折受傷,她非得休學一學期,這樣就可以把她跟胡紹寧拉開一年的距離。
這一刻,杜玫兒竟然沒有厭惡的感覺,甚至覺得這或許是個好方法。
當初不該為了紹寧晚入學的!如果他們真的用差一歲的實際狀況去衡量,他們會差一個年級,可能就不會生出那麼多枝節了。
鼻折應該還好,痛一下下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不必上樓幫紹寧打理一切了。
因為,他也不願看到她對吧?
看著球棒落下,她緊閉起雙眼,感受到劇烈疼痛從身上傳來!一棍一棍不留情地施落在她身上,她知道他們是故意先不打腳的,等她身子受夠了皮肉痛,再往她的膝蓋擊去。
下意識的她出手想伸手擋住球棒,卻及時拉回,她的內心在掙扎,想的竟然還是如果紹寧發現她受了傷,到晚上還沒回家,會怎麼想?
媽媽呢?媽媽會擔心她嗎?媽媽從來沒有擔心過她,說不定這樣子可以讓媽媽多花點時間照顧她吧!
「你們在干什麼?」
隆隆的雷聲里,杜玫兒覺得她好像听見了熟悉的聲音。
趴在地上的她,痛到不能動了。她一定是听錯了,這麼冷的天氣又這麼大的雨,紹寧根本不可能出門,只要一個小靶冒,說不定就會要了他的命。
但是擊在她身上的力道頓時全部消失了,她吃力地撐起身子,雨水模糊了視線,她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李晏慈,你在做什麼?」有腳步聲奔跑而來,在雨中噠噠響著,「我就知道有問題……我怎麼會去相信!」
那聲音真的好熟悉,不過有點遙遠,雨聲實在太大了。
「玫兒!你們這些該死的,竟然有膽子做這種事!」
「你在說什麼?我們是在幫你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佣人耶!」這尖聲的是李晏慈的聲音,「這女人連你的事都敢干涉,不趁現在教訓,以後會騎到主人頭上!」
一個有力的臂膀突然撐起她的頭,杜玫兒腦袋一片渾沌。為什麼有人會攙起她?她仰起頭,抹去滿臉的淚與雨水,吃力地想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
「該被教訓的是你們!」胡紹寧用前所未見的聲音大吼著,「你們記住了,今天你們的所作所為,就是跟我胡紹寧誓不兩立!」
紹寧?紹寧!杜玫兒瞪大了杏眼,慌張地逼自己清醒。這種雨、這種溫度,紹寧怎麼可以淋著雨?
「你為什麼沒撐傘?天哪……你這樣會感冒的!」慌亂不已的她嚷叫,急著要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蓋著他,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濕的。
胡紹寧看著被打得渾身是傷的杜玫兒,都什麼時候了,為什麼她想的還是他?考慮的還是他?
難道她就不能花一點點時間,想想自己嗎?
心疼不已的他一把擁住了她。好幾次他想這樣告訴玫兒,要她多為自己著想,而不是永遠將他擺在第一位,或是想著如何市嬴得杜姨的注意。
但他終究是自私的。他寧願玫兒永遠只想著他,也不願意她把時間都挪去注意其他的人事物……所以,他始于沒跟她提過這件事。
中午把紙條送過去,下午回到教室就不見玫兒的蹤影,傳話學妹囁嚅地說,玫兒身體不舒服要早退,請他自己回去。
當下他有些氣惱及後悔,沒料到玫兒會任性到先行逃課,但又想到她難得會將他扔下,為自己思考,也就不追究,故意漠視心中的不悅跟寂寞,決定回家後再好好地跟她道歉。
天色越來越晚,即使她是在賭氣,他也不相信她會晚歸。再仔細思考,他就發現玫兒不可能扔下他不管,他被騙了!
不顧杜姨的阻止,他要司機載他出來沿路找人,遠遠的發現前方有三台車包圍著什麼,直覺告訴他可能是玫兒,他就什麼也不管,連把傘都沒撐,拔腿就往前跑,他認出李晏慈的車、認出那群男生,就是對中產階級有意見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