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呵王身著寶衣,駕乘寶車……羅呵王常有五大阿須倫侍衛左右……四者堅固,持大海水,懸處虛空,猶如浮雲……阿須倫王福報、功德、威神如是……
不知怎地,祝君安突然一口氣沖上喉頭,就是咽不下去。
就這樣?就這樣?
她這幾年為了尋天朝的氣脈,所學的那些不入流的工夫,就只為了得到這塊斕羊皮?
小小的手緊緊握拳,壓在心頭的氣硬是按捺不住,可視君安卻思路清晰地將寶盒恢復原狀,收回小圓環及羊皮,將方才抄下的紙帶走。
趁這時,她還能離開貴風茶樓,晚些時辰若符華堂進來,她不知自己還能騙他多久?
祝君安才這般想時,人已經從側樓的階梯而下,入了貴風茶樓隱密的後園。今晚月色出奇的亮,讓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在里面隨意走動。
鼻碌的大眼一轉,看見園里一扇墨黑大門半掩,天性好奇的她不知怎地遭到吸引,躡手躡腳地溜到門前時,明亮的月光突然遭人掩去光明,祝君安一回頭,數十條黑影讓她顫寒。
表面、大篷,亮晃晃的陌刀。
嬌小的身影,連滾帶爬地想要推開眼前那扇半掩的墨色大門,怎奈卻是紋風不動,即便是使勁渾身力氣,她連鑽入那條門縫都是難如登天。
「啊啊啊……讓我進去……」祝君安急得滿頭大汗,差點要哭出來,身後刺客步步逼近,她最多只會些不入流的偷拐本事,要動刀動槍比劃身手,免了吧!
祝君安瞠大眼,就在對方大刀快一把砍上自個兒背脊時,一陣冷風刮過,她听見細如鈴聲的兵器撞擊聲。
「君丫頭,快進去!」符華堂用力一喊,鐵鉤鞭擊往大門,門扉硬是向後開了幾寸,在祝君安一頭鑽進去時,他運鞭一使,沉沉的關門聲保住了她的命。
「殺——」
沉得如鐵塊重的嗓音,渾厚地鑽入耳里,像是冥府來的鬼使神差,駕著冥府的坐騎奔至人間。
見此陣仗浩大,符華堂嘴角彎出一抹笑,甚是愉悅。
「不如,你們也死一死吧!」說完,鐵鉤鞭靈活地揮了過去,疾勁的鞭風刮下滿天的刺客,風中立即漂散著淡薄的血味。
鮮少人見過六神中邪神的真實模樣,只因他戰時,那鐵鞭散出的光芒如星斗,掩去他的面容,依稀只能見著那雙含笑美麗的眼,幽幽地流淌出醉人的波光。
這就是「邪神」,在戰時也能有魅惑人的英姿!人總說死亡是一片寂靜無邊的合,不知不覺地將神魂侵吞殆盡,卻沒想過這世間,死時能見到讓人嘆息的美麗。
世上有什麼能夠比死更加的恐怖呢?符華堂想不透,眼見墨色大篷翻飛而來,大鬼面具鍍上一層月華的光輝,隱隱透著寒光,無所畏懼的直沖面前。
「真不怕死?有意思。」他瀟灑地笑道,揮舞在手里的銀鞭威力銳不可當。
「華堂!引刺客離茶樓。」花復應聞風而至,怕是一開打又毀掉樓子。
「替我照顧好君丫頭。」他終究還是牽掛那傻丫頭,不知冒失的她會闖啥禍?
符華堂語畢,鐵鉤鞭一橫,刺客們來不及回避,個個尸首異處,他隨即躍上半空,以一擋百的氣勢繼續向前。
不為別的,只為那個躲在身後,調皮搗蛋的小丫頭。
賓了一圈,祝君安一頭撞上門內的石牆,趴倒在石道上鳴嗚咽咽。
「好痛……」她已經長得不怎麼好看了,再這麼一撞,會不會給毀容呀?
爬起身後,祝君安自袖口里一模,好險東西都還在,沒有掉出門外。
她豎耳一听,竟意外沒听見門外的打斗聲,恐怕也是這扇沉得重死人的門太過厚實所致。
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門內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祝君安一手模著石壁,一手向前探著,隨著石廊幾許曲折,不知拐了幾個彎,遇到幾次洞口,她挑著走,兩眼瞪得忒大,適應里頭的黑暗,在見到前方隱隱有道光輝時,便往里頭走去。
未多時,翠綠的光輝映入眼底,祝君安有些詫異在貴風茶樓里,竟藏了個如此巨大的玉宮。
斑懸在殿上的宮燈,色彩斑斕得讓人目不暇給,放眼望去偌大的佔地,簡直霸佔掉春風大街上的整塊地,讓祝君安覺得無邊無際,恍如在門扉後頭,也還有個地底天朝。
原來,這才是六神的本事!她驚嘆,沒見過如此浩大的宮殿,要是突然出現個皇宮里走出來的人,她也不覺得奇怪。
她躡手躡腳地踏入,見什麼都好奇,這偌大玉宮竟杳無人煙,靜得連根針跌落在地都能听聞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想,祝君安便大膽起來,往宮殿深處走去。
「誰準你進來的?」
突地,一聲冷冷的問話,帶著不怒而威的嚴肅,令祝君安嚇得差點跳腳。
她轉身,見一道絳紫色的身影,手持團扇,氣宇軒昂,眉目間透出淡冷氣息,雖俊逸,但卻讓人覺得有些距離,尤其那雙眼,仿佛能窺盡天機,那恃才傲物的目光,讓祝君安不由得退了一步。
這男人,有點可怕!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跑。
「我……是茶樓外頭有……有刺客……」
「是嗎?」衛泱淡淡地笑,朝她信步踏來。
搓著掌,祝君安顯得畏縮,除了小符哥哥,茶樓里她只認識大掌櫃和那個老是喜歡笑的跑堂大哥,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爺兒也是茶樓里的客人嗎?」
衛泱偏了頭,頓了下,才又道︰「算是。」
鼻碌的大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瞧,祝君安想不出什麼能說的話,方才想逃,沒想到卻讓人一把掐住下巴,狠狠地抬了起來。
「嗯?這世上,真有人能換臉皮?」若不是這麼近的細看,他差點沒發現她的眉骨間、嘴角至下巴都有著細如發般的紋路,就連兩頰雙側到耳邊也都是如此。
修長的指摩挲著那普通人難察覺,也無法辨識的細小紋路,衛泱顯得吃驚。
「爺兒說啥呀?」祝君安呵呵地笑,背脊卻早已濕淋淋一片。
「我說哪,姑娘究竟有何來歷,非換張臉皮才能過活?」衛泱手一放,斯文的臉龐依舊不見半點情緒,如微風般輕柔,卻透著無法言語的陰沉。
祝君安退了一步,兩袖藏至身後,轉身要跑時,又再度被衛泱逮住。
「難道逃進來的,是個鼠輩不成?」
「我呸!你胡言亂語!」祝君安出手,仗著自身還有點底子,發狠地摑往他的臉面,卻遭人一掌擋下。
衛泱以她出擊的力道回敬,揚手推回她的掌,按在她的心口上,如此一擊,讓祝君安硬生生的退了幾步,嘔出一大口血來。
「你……」掩著嘴,本就不耐疼的祝君安,熱血和淚水全給擠了出來,狼狽得差點站不穩。
俊眸冷冷一睞,見到從她袖口跌出一卷破羊皮,還有滾至自己腳邊的小金環,衛泱彎拾起一瞧,登時臉面覆上寒霜。
「原來小鼠輩來頭倒是不小。」衛泱微微一哂,大掌才要將金環收下,祝君安便一步向前,欲奪回自己的東西。
仗著平日在符華堂身邊總是能得逞,祝君安以為自己身手了得,壓根兒沒想過是符華堂讓她,現今兜頭被衛泱輕松一揮,而這一掌看似力道輕柔,卻讓她狠狠地撞上玉柱,喉頭一甜,嘔出血來。
「你啊,天不怕地不怕。」衛泱走上前,蹲在她面前嘆氣。「這種性子,總有天會讓你喪命呀!」
「呸!說不準我活得比你長!」
「呵,有趣的丫頭。」衛泱以扇勾著她的下巴。「這羊皮,打哪兒來的?」他掌心一攤,不知何時已自她身上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