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為了尋琉璃金鎖的來歷,符華堂斷不可能會離開京城,出這一趟門。
這些日子他找人查探了當初鍛造金鎖的人,可惜這條線索至今尚未明朗,用這法子追寶圖的走向實在不高明,況且殷孤波先前吃了刺客們的虧,差點命赴黃泉的
這事兒符華堂依舊是記憶猶新,便得更加小心。雖然他身上沒有帶著寶器,但如今金鎖到他手中,是唯一能追查天朝寶圖的線索,要是落入刺客手中,他也只能提頭見衛泱了。
天女已醒,就不知道皇宮是否知曉,這消息六神們嚴密戒護,就怕提早走漏,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至于衛泱要寶圖有何作用,大伙也不得而知,里頭是鎖著什麼樣的秘密,又甚是藏著什麼樣的金銀財寶,符華堂也實在猜不透。
他和其他六神不同,看模樣也沒有什麼令人過于警戒的,平日他也難得發什麼性子,就是怕毀了自身美好的形象。
唉,他也想要瀟灑地在人間走蕩,最好留個美名在江湖上,偏衛泱給了他邪神的封號……說的也應當是他的皮相,若指的是脾性,符華堂可就絕對不服了。
六神里,哪有人比他隨和可親?每個都是出了名的怪!這點符華堂倒是很自以為是。
如今,金鎖還尋不著是被誰所造出,然而這幾日底下的探子找到城外有個專造奇鎖的老翁,各式各樣的怪鎖鍛鑄得相當講究,符華堂抱持著姑且一試的心態。
若是運氣好,教他瞎蒙上,這差事他早早月兌手便能輕松。
他嘆息,嘴邊冒出霧白的霜氣,究竟這場雪要下到何時才能盡?
拉攏大袍,符華堂低首朝前頭趕路,早知道就騎馬出門,強過踩在這雪地上的泥濘,況且這初雪已化,陷落在徑道的黃土泥地里,都會留下每一個足印。即便他的印子比尋常人還淺,但要是有人眼尖仍是一眼便會盯上。
「要是遭人跟蹤就倒楣了。」他話音剛落,不遠處一股猛烈的斗氣迎風而來,符華堂暗叫一聲慘。
搖搖頭,飄搖的黑發遭冷風吹得老高,略顯張狂,卻又憑添陰柔的氣息,就連皺個眉頭也能風采萬分。
此刻,他得展身手了!
第五章
沾滿雪泥的足尖踩上灰白石階,鞋面的雪抖落在門前,額上的大梁懸著破敗的匾額,淡得快要看不見的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地印著——先機閣。
「嘖,就這麼張狂嗎?」符華堂拍落肩上的余雪,不見先前匆匆趕路的模樣。當然,方才郊道上的殺戮,他也完全不當一回事兒。
一掌拍上門,符華堂耳尖地听到屋里有串銀鈴般的笑聲,那女人的笑聲听起來還真是不怎麼客氣,恐怕是扯嗓大笑了。
「咦,老爺!有客人啦。」女娃兒囔了聲,跳下椅前來開門。
符華堂搖搖頭,耳尖的他不必親眼所見就能知道里頭的舉動。這天朝怎麼專出魯女子?女孩兒沒個女人樣兒……
「耶?」祝君安方打開門,欸了一聲。「是大娘啊!」
符華堂乍听到這聲叫喚,差點一掌打昏她。「又是你!」他到底是走了什麼楣運,怎麼老是遇上這死丫頭。
「君安,誰來了?」
祝君安扁著嘴。「見我就沒好氣,你這人怎麼那麼小家子氣。」她讓開道,還繼續碎念著。
符華堂一腳跨進門,朝後邊兒的她道︰「我這人就是這樣,不願見你就滾。」
「那也該是你滾吧!」祝君安哼了氣,小臉皺成一團。「這兒難道是貴風茶樓嗎?我呸!」
「君安,不得無禮。」
頭一回听到她的名,符華堂的眉角微微挑高,眼中閃過火花,淡得很快便不見蹤跡。
必上門,祝君安越過他身側,一又坐回原位,繼續玩著桌上散落的鎖,不打算再搭理他。
「小子,誰讓你找到這里來的?」滿頭白花銀發的老漢拄著拐杖,路走得搖搖晃晃,那老態龍鐘的模樣,說是風中殘燭也不為過。
「在下符華堂,向人打听到您在天朝造了一輩子的鎖,今日特來和師傅請教幾個問題。」符華堂抱拳,禮數自然得做足,姿態更是不卑不亢。
老漢拄著拐杖坐下來,問了一句。「告訴你,能得什麼好處?」
「看師傅怎麼吩咐,在下余力有足必定做到。」
「這麼有把握?」老漢低聲的笑,聲音有些粗嗄,低頭喝了一口祝君安倒來的茶。「坐,不必客氣。」
符華堂拉了凳子,就坐在祝君安身邊,和老漢對坐。「那小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抬頭一望,滿屋子吊著稀奇古怪的鎖頭,有大有小,造型奇巧。
「你和君安認識?」
「說不上熟識,不過是幾回的踫頭。」在她開口以前,符華堂一馬搶先。天曉得這丫頭一開口會不會讓這老漢將他攆走?因此他棋高一著地佔盡先機。
老漢看向祝君安,只見她聳聳肩,臉上沒什麼表情,繼續拆解手上一只怪鎖,讓符華堂深感詫異。
「這可是雙頭鳳鎖?」
「原來大娘也識貨。」祝君安嘻嘻地笑,話說得嘲諷。「意外意外啊!」
湊近她耳邊,符華堂咬牙低語。「你前後喊了我兩次大娘,出了這扇門,咱們就來算總帳!」
「大娘口氣真大,就不怕我讓老爺將你轟走,讓你不得其門而入,存心見你出糗。」祝君安吐了吐長舌,扮個鬼臉鬧他。
「你敢?」
「有啥不敢,這兒也不是你的地頭。怎麼,還想強壓人不成?」祝君安咧開一口白牙,笑得燦爛。
「求求我,我就替你向老爺說幾句好話。」這張桃花臉面,鬧起脾氣來仍舊很好看呀,真特別!沒見過男人生得比女人好看吶!
「我不屑!哼。」
「好啊好啊!那我也不讓老爺幫你,怎樣?」
符華堂一手悄然無聲地模上祝君安的後頸,狠狠一掐,差點令她斷氣。「你偷拿貴風茶樓的存條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哩!」
「呃……痛痛痛!大娘……您就行行好,放君安一馬。」縮著腦袋,祝君安又心虛地說。
她這人就是氣焰高張,得了便宜還想賣乖,可惜這回踢到符華堂這塊鐵板,腳底可是生疼呀!
「看樣子你倆感情挺好的。」老漢呵呵地笑,兩掌相擊。「來!有事直說。」
祝君安冷笑,誰和他好?她模模鼻子沒吭氣,只見他從袖口里掏出白紙,上頭墨色鉤勒出小鎖圖。
「師傅可見過這種鎖頭,又是否知道是何人所造?」符華堂開門見山問道,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稀奇,你這小毛頭也見過金鎖。這圖打哪兒來的?你要鎖又有何用?」
「小生在古玩攤上見著,覺得有趣便買下。」符華堂說著謊話,神態卻相當誠懇,不容人懷疑。「只是好奇天下怎會有奇鎖。」
「欸,大娘!不是你誆人,就是被人誆了,這紙新成這樣,在古玩攤上獲得的寶,十之八九是贗品。」瞧他怪精明的,原來只是個假皮相。
符華堂瞪了她一眼,她不講話會死嗎?
「小子,你誆別人還可行,誆我就不夠意思了。」老漢捋著白須,眼角的笑紋深得如斧刀鑿出的痕跡。
「晚輩不敢。」低下首,符華堂好似真的慌張起來。
扯走他手上的圖,指頭上的厚繭,在紙面模了片刻。「莫非,這蟾蜍金鎖到了你手中?」
祝君安眨了眨眼,「哦」了一聲。「原來是耍詐呀!」她嘻嘻笑了兩聲,擺明是在笑他的自以為是。
符華堂白了她一眼,又趕忙回頭道︰「師傅,這鎖不在晚輩手中,就算有也不會是我的,今日只是受人請托走這一趟,盼望您別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