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饒不了你!」符華堂痛到連腰桿都打不直,眼角的淚都給擠了出來。這丫頭分明是惡鬼來投胎的!
按著臂上纏住的軟鞭,腕子一轉,扣在上頭如首飾的鷹爪鎖扣,登時松開來,符華堂握著鞭想要使力拋擲而去,怎奈實在痛得受不住,鞭子擲去半空就跌下地,像只病弱的山虎,威力銳減。
祝君安見狀,趕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速度之快有如背上長翅!
「惡女!惡女!」符華堂罵聲連連,再度揚鞭,這回勾住祝君安的腿,狠狠一抽,將她整個拖往自個兒跟前。
「呀……」祝君安沒想到會被他逮著,撲倒在地,摔得灰頭土臉,接著遭人一把向後頭拖去,嚇得她七手八腳死命往前頭爬去,還留下一串爪印。「救命啊……救命啊!」
「有臉做賊、沒種承擔,我不拽你上官府,就是留禍害鬧人間了。」符華堂說得咬牙切齒,眼底就要噴出火來。
孰可忍、孰不可忍!這女人先是輕薄他在前,欲斷他符家子孫命脈在後,新仇舊恨一並清算。
「大爺饒命、饒命哪……」祝君安被按在泥地上,平淡無奇的容貌頓時柔弱可憐得失去原先的囂張。「下回不敢了!」
「哼,這些話等你上官府後再……」符華堂話還沒說完,衣襟遭她一拉,整個人俯去——此情此景,令他瞠目結舌!
這女人是不是瘋了?!符華堂眼睜睜見著她的唇湊上自己的嘴,將他接下來的話全給堵住,軟女敕女敕的觸感盤旋在他心底,濕熱熱的溫度燒著消耗殆盡的理智,符華堂整個人都傻愣住了。
就在符華堂還反應不過來時,接著又遭人推開,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登時才清醒過來。
然而,再回神,巷底卻無人影——惡女,跑了!
第二章
她以為自己會死在那條長長的鎖鏈下!
她是不是腦子犯傻痴呆了,硬是要那只錢袋不可?這城里有許多大肥羊,但今兒個自己卻遇上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而且那武功還忒是高強!
啐了一口,還算白淨的瓜子臉上平添抹慍色。平凡的相貌,沒有一處生得特別細致,眼普通、鼻普通,隨便在路上抓來十個丫鬟,十個也都生成那模樣。
她長嘆一口氣,難得遇見財神,卻與祂失之交臂,還差點白白送上一條命。
「君丫頭,這幾日不見,你跑哪兒蹓了?」
閉進小巷底,氣派的酒樓後邊站著一個大漢,滿臉虯髯,模樣忒是嚇人。
祝君安抬起頭,嘻嘻笑了出來,那抹笑,將平凡不過的樣貌,襯得有些神氣了起來。「兆爺好!這幾日丫頭我哪兒也沒去。」
踏上階台,祝君安撢落肩上的落雪,和男子面對面。「樓里最近生意好嗎?」
「欸,不就那樣,說什麼好不好。倒是最近接連下大雪,你還來取泵娘們的衣衫,這樣的雪天浣衣,不凍死你這把小鼻頭?」
「我來時,先到河邊瞧過了,水沒結凍才上酒樓來的。」她笑了笑,心底也是萬分不願意啊!天曉得在這樣的寒天中踫水,十指不凍傷也定會裂傷呀!
兆爺推開後門,將她放了進去,還向里頭喊了聲。「君丫頭來了!」
「謝兆爺啦!」踏著步子,祝君安嘻嘻哈哈地進門。
「君丫頭可真勤勞。」鴇嬤嬤遠遠就听到聲音,年過三十的她,容顏依舊,風姿綽約,不難想見當初年輕時的花容月貌。
「嘻嘻,來看嬤嬤最近過得好不好呀!」
「你唷,嘴巴吃糖了。」鴇嬤嬤掏了幾錠碎銀給她。「只有拿銀子時,你嘴巴才甜。」
「我見到美人時,嘴巴也甜啊!」回了這句話,逗得鴇嬤嬤樂不可支。
「咦,你指縫怎麼髒成這樣?」低頭,見到祝君安的淡色皮裙染了一層灰,那件罩在身上,滾著紅邊的繡花短襖也同樣骯髒。「路上摔著啦?」
「是啊是啊!跌到大坑里了。」祝君安的目光藏著說謊的羞赧,但卻無人看得出來,多虧了那雙平凡無奇的眼。
「都幾歲的姑娘家了,走路還會踫撞成這樣,講出去會笑死人。」鴇嬤嬤念歸念,還是捧著那張臉蛋瞧了瞧。「沒摔傷臉皮就好。」
「今天姑娘們有幾套衣衫要浣?」
「就兩三套,但衣料子有點惱人,就是怕發皺,你浣衣時要多留心。」說完,將掛在臂上的包袱遞給祝君安。「這次不好浣,我多發些工錢,別說我虧待你。」
「嬤嬤人美心也美,對君安又好,怎麼會虧待呢?嘻嘻!」看到手里又多了幾錠小銀,祝君安眼楮都亮了。
她听完後直嘆氣,這丫頭嘴巴這麼甜,嗓子也特別出色,就偏偏唱曲兒不行,長相更是普通不起眼呀!
「你要是長得媚些,就不必干這浣衣的辛苦活兒。坐在樓里只要笑,就會有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子給你了。」
「嬤嬤抬愛了,可惜君安沒這福分,不然還真想當當酒樓里的頭牌哩!」這話祝君安倒是沒瞎說,只要坐著就能被錢砸,那多好呀!
「算了,一人一種命,煙花命也不好受。只要以後嫁個良人倒也不錯。」
說到這,祝君安只顧著笑,那雙黑眼兒因為笑的緣故,染上一種靈活淘氣的氣息,看上去非常惹人疼愛。
鴇嬤嬤在祝君安離開時,還差人拿了昨夜剩下的糕餅,讓祝君安吃點。
「嘻嘻,誰像我命這麼好,有活干還有餅可拿。」
「你唷你唷,就是這張嘴巴甜。吃不吃雞,煨在酒里的醉雞?下回留給你。」
「吃吃吃!只要是嬤嬤給我的,都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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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爺好!今日是來兌票還是來存銀?」朗朗的招呼聲,在符華堂一腳踏進風雲錢莊里隨即響起。
「存銀。」有力的話聲一落,符華堂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囊往台面上擱。
「這大雪天還要符爺來錢莊跑一趟,下回您差人捎個口信,咱這里派人上茶樓取款便行。」這項特例,可是賣給貴風茶樓的面子。
「這回款項頗大,我不放心。」符華堂說著,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還是令人見了賞心悅目啊!
「還是符爺謹慎。」掌櫃笑了,記下款項數目。
掌櫃將銀子收進銀庫後,簽好字條交給符華堂留底。「符爺離開時小心哪,雪地里容易滑腳啊!」
「嗯。」應了聲,符華堂問了句。「這雪下成這樣,你們不怕嗎?」
「怕?要打仗了嗎?」掌櫃傻傻地問,惹得符華堂發笑。原來啊原來,這十余年的光陰,磨掉天朝人的膽量了,可是……也同樣磨來天朝風華絕代的富裕。
「沒,我問問而已。」語畢,符華堂一腳跨出門檻,頭也不回的離去。
滿天霜雪,壓白了京兆的天,符華堂不曉得這場雪還要下多久,才肯恢復原有的晴天?
走了片刻,竟見到早些時候那個輕薄自己的死丫頭,正從酒樓里的後巷轉了出來,嘴里叼著甜糕,走路外八,一手晃啊晃的,十足痞樣地拐來。
「嘖!什麼人走什麼路,這話一點都不假。」符華堂的眼里淨是鄙夷的光采。
祝君安不知道自己狹路相逢遇上冤家,捧著裝糕餅的油紙包樂得像是撿到一袋銀,像這類平白無故到手的好運,她恨不得天天都能有。
說她懶,她承認。她一點也不避諱這種丟死人的字眼擱在自己身上,她哪,是有得坐便絕不站,有得躺便不願坐,明明生得是普通丫頭的長相,性子卻淨得官小姐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