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爭斗,誰輸誰贏依舊勝負難分!他們各自擁戴其主,並且全力以赴。敗了,就僅能全盤皆輸、毫無退路。
殷孤波眯起眼,她到底還是選了一條和自己背道而馳的道路。
「你不愛他!」
「我的愛,可以秤斤論兩地被買走,你該不會還不清楚吧?」
若要斬斷情緣,就要做到恩斷義絕,無須拖泥帶水、不干不脆。
按著劍柄,殷孤波眼里蓄著淚光。「如果我再開口,你會願意跟我走嗎?」
「孤波,我們不說‘如果’的,事情既然已成定局,我們也無法再回頭。」她模出袖口里暗藏的匕首,趁殷孤波沒有留神之際,狠狠地刺向他的心窩。
「婉……婉兒……」看著沒入心口的匕首,殷孤波沒料到她的狠,竟可以做得那麼絕情。
婉兒欺近他,握著匕首的力道並未放松,反倒是一寸寸地加深。那曾是柔情似水的瞳眸,如今已全然湮滅。
「衛泱曾為風王爺卜過一卦,說他終究會因女人而招致滅亡,所以特地將我安插在這個位子上。」如今,她卻反咬衛泱一口,就是欲掙月兌他的鉗制,不願成為他手里的一只棋。「可是,他卻忘了替自己卜上一卦,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這只被安置的棋.最後也會翻盤走險!」鳳王爺視她如珍寶,甚至為了她鬼迷心竅。婉兒利用自身的美貌,以獲得心中所望,就算天下群雄爭得你死我活,只要成了霸王身後的女人,那麼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就如同天幕上的星斗,數也數不清了。
要爭,就要爭最大的!要狠,就要狠得透徹!這是衛泱教她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不該相信你能
「而且,我清楚衛泱要你來做什麼!只可惜他不該相信你能做得到。」她太清楚殷弧波,不可能斷然朝她出手。
因為……他是那麼的愛她!婉兒淚流滿面,抑止不住心底翻騰的悲傷。」
「孤波,你知道嗎?每個人都有一個想活下去的理由。」
「你……有嗎?」唇邊流下一抹鮮紅,殷孤波問得哽咽。
「我找不到……自從遇見你以後,我已經……找不到了!」打從那日遇見他,她便陷入了迷惘。
她活在兩難的選擇里,那些她無法真正握在手里的東西,她已經很努力說服自己放開手,不要再流連不舍,包括他的愛,也是!
殷孤波拔劍而起,高舉著那把奪下無數眾生魂魄的金鉤劍。
婉兒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退,六神中的「刈神」,只要手持金鉤劍,殺意立現,必定奪人魂魄。她的性命已經被他緊握在手里,兩人的形勢她再清楚不過。
「孤波,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你就幫幫我,好嗎?」在銀光一閃之前,婉兒仍是握著匕首,將最後愛他卻再也找不回的真情,牢牢地印在他的心口之中。「至少,用你的記憶來證明,我曾到過這世上……」
他眼角濕熱,金鉤劍以雷馳般的速度劃過她的頸項,徹底結束掉她短暫卻曾經璀璨的生命。
「啊——」殷孤波失控地大喊,那痛徹心扉的痛楚,自他心間蔓延開來。
捧著婉兒的首級,他最後一次哭得肝腸寸斷,彼此的血和在一塊,已分不出誰的悲傷大過于誰。
如今,她無法再開口;而他,也已經成魔!
這輩子,他們緣盡于此,終不可再追回——
鳳平十一年,孟春
金色光輝透過指縫,穿入他的視線,殷孤波不自覺地眯起眼,以掌為掩蔽,遙望已近晌午的金烏,感受微風輕卷方吐芽的枝葉,卷走昨日夜里的低涼。
今日,天晴風清,離開貴風茶樓,也有三個多月之久。
墨黑的長發在風中顯得狂放不羈,殷孤波一身絳青色的裝束簡單俐落,雖然沒有其他花梢的點綴,可衣裳上的織紋不俗,朵朵火紋精致細膩,沉穩中帶有一絲淡冷氣息。
腰上收著纏劍的錦布,墨黑色的織品上繡著各種專門啖噬生靈的神獸魔物,宛如要讓被金鉤劍吞下的亡魂于此安歇.不再飄零無依。
確認東北方位之後,殷孤波收起羅經,每日啟程前,他必須維持這新養成的習慣,以免偏離衛泱卜出震卦的位置。
繼滕罡之後,他是六神中第二個踏上旅途的人。
一如往常,他不問究竟、不想為何,只要是衛泱交付之事,他唯一思索的,便是如何達成。其余的,一概不探究。
自從十多年前,他正式踏上成魔的路子後,便已然抽去所有七情六欲。
身後背著蔣燦兒以性命打造出的寶器,殷孤波已忘了滕罡那悲痛的神態,一心一意只懸念著衛泱交付的任務。
這幾年,他變得很善忘,然而在惦記與忘懷間,不過一線之隔,他卻總是選擇後者。
躍上馬背,他策馬奔去,如雷馳般穿越綠林,就連呼嘯而過的清風都已被甩落在身後,甚至來不及追上。
為了謹慎起見,殷孤波寧走小徑也不願貿行官道,一路上能掩多少人耳目,得到的安全便更添幾分。
神器已出世,在天朝間如回祿降生大地迅速流傳開來,一發不可收拾。許多人耳聞風聲後,不再追尋蔣氏遺孤,反而對剛出現的寶器窮追不舍。
只因奪寶器,便能手握天朝百年江山,權掌千秋萬世風華!
即便神器有惡名昭彰的六神守護著,但仍舊阻絕不了有
心人的貪惡之心。天朝再現前所未有的紛亂,甚至比當初的爭斗,有過之而無不及。
殷孤波眯起眼,看見遠方山嵐漸漸彌漫,金烏光輝逐漸微弱,不消片刻工夫,山谷已被濃霧籠罩其中。
他當機立斷,踩著谷中的水路而行,杜絕有人隱身埋伏的風險。
溪水因為馬蹄急踏而飛濺起濫白的水花,谷中的濃霧轉眼襲卷而來,殷弧波感受到瞬息的轉變,放慢馬速的念頭方起,風中便傳來遠方詭異的氣息,令人寒毛一豎,渾身繃緊。
拉緊韁繩,殷孤波臉上見不到太多表情,前方五十步之遙的鬼面刺客,個個立馬一字排開,墨黑色的衣裝、駭人的面具、手持陌刀,肅殺之氣可比谷中濃霧,將此處包裹得格外緊密,甚至有想滅人氣息的決心。
亂戰,隨即揚塵將起;生靈,即將魂歸冥府!
殷孤波伸手模上腰間的錦布,確定寶器是否纏得牢靠。
「留下寶器!」低沉的嗓音,在濃霧里散開如同自四面八方襲來,渾厚內力可見一斑。
「有本事來取!」殷孤波將錦布咬在嘴里一收,將結打得牢緊。
「難道,貴風茶樓被搗毀泰半,這個警告還不夠嗎?」
「這點雞毛蒜皮,不放在眼里。」殷孤波舉起劍,冷冽的劍氣自劍身聚攏至劍端,蓄勢待發。
「給神器,六神留命!」對方發出最後一句警告。
「就等你來拿!」殷孤波眼眸一眯,進發出寒光,隨即長劍一掃,猶如飛鳳沖天,氣勢凌厲,激起水花夾著猛烈的劍氣,直逼對方人馬。
「殺!」深沉的吼聲,劃破谷中寧靜,有如冥地傳來的惡音,鑽人體內百穴帶著刺骨的透寒。
殷孤波策著駿馬驍勇上前,不見畏懼之色。此刻的他,比往常更加嚴酷冷峻,墨黑的眼瞳染上一抹嗜血的紅!
揮起長劍,他迅疾斬落來人首級,跌落在淺灘上的尸身成了一條染滿腥紅的血路,悠悠地漫進谷中深處,不見盡頭。
他已化作刈神,六神里最嗜血酷殺的魔羅,早已墮入魔道,終成為羅剎!
隨著殷孤波的刀劍起落,鬼面刺客迅速落馬,甚至連坐騎也痛下毒手,刈神的殺戒,只出不收,更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