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為了掩人耳目,我已想到了好法子。」荊士岩從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銀制唐草紋輪花形盒,由內取出一顆褐色小藥丸︰「這是遲春丸,服下後能讓胎兒延遲兩至三個月出世。如此一來,所有的人便會誤以為這孩于是我的骨肉。」
慕容雪接過後,心里有著一股落寞︰「為什麼孩子的爹不像你這般善良體貼?你對我和孩子實在太好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該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可離開尹府至今逾兩個月,她非但忘不了那個草菅人命的可恨男子,反而對他的思念與日俱增。她不明白自己愛上他哪一點,或許是他對她那股強烈的佔有欲、企圖心和那不容反抗的愛意吧!
她愈覺得恨他,心里便愈不可自拔的愛他。
荊士岩每每見到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時,總禁不住靶到一股醋意,他明白得很,她滿腦子都還是尹千負的影子。
他將目光轉向她鬢邊烏亮的發絲,掬起一小撮,忘情的吸吮他發上誘人的清香。
她早該明白他的心意。這些日子以來,為了做戲給外人看,他們除了沒有肌膚之親外言談舉止皆像極了一對夫妻。以前他自覺配不上她,只好將心中情意苦苦壓抑下,而今非昔比,他絕對有資格要求她下嫁,而他必定也會比尹千負對她更溫柔、更呵護。
慕容雪並非麻木不仁,她早從他的言語中感受出他對她的眷戀;但兩人自小一塊兒長大,她可以當他是親人、是朋友,就是無法與他再有什麼……
「這藥我會吃,燕窩你趁熱喝,我回房縫制孩子的衣裳去了。」她覺得別扭,趕忙想逃開。
荊士岩知道她在裝傻,但不知上天安排他們重逢,為何偏又讓她心中住著另一名男子,這會是上天給他的機會,抑或是對她和尹千負間的一種考驗?
***
然而自後慕容雪逃離尹府後,尹千負沒有一日停止找尋她,甚至連官府的人也幫著找人。杭州城里大街小巷幾乎全讓尹千負派出的人馬給搜遍了。這天,羅祥親自率領手下找上宋家。
避家一見來者眾多,不禁愕然的開口詢問︰「敢問大爺有何貴干?」
羅祥伸手接過手下遞來的一卷畫,將之攤開後,上面畫的是慕容雪教人驚艷的美貌。「有沒有見過這位姑娘?」
避家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凡事習慣深思熟慮,他一眼就認出此為慕容雪的畫像,卻支吾其詞,不答反問︰「不知這位姑娘……」
「飛龍幫你知道吧!她是咱們少主的女人,前些日子逃了,至今毫無音訊,如果你見過她,最好快點把人交出來,以免招來殺身之禍。」羅祥查覺管家神色有異,直覺其中有鬼,不由分說,立刻下令搜查宋家的大宅子。
「各位大爺行行好,老頭子我也只是人家的奴才,萬一讓我家少爺知道你們進來東翻西找,一定會降罪于我的,你們要找的那位姑娘,實在不在這兒,我也沒見過。」管家一路嚷嚷著眼在後頭。
原本在房里歇息的慕容雪听見外頭一陣嘈雜,探出門外一看,竟是羅祥帶著手下搜進宋家來,此時荊士岩又上鋪子去了,沒個商量的對象,急中生智下,她一溜煙的躲進了一間用來堆放藥材的倉庫里。
羅祥帶人找遍宋家每個角落,沒見著他們想找的人,心中有些悵然,正想走人時,發現這間藥倉,便興起進去搜查的念頭。
老管家到處見不到慕容雪,猜想她一定躲到這兒來,連忙想法子阻止他們入內。「這間不能搜,里頭放的全是珍貴藥材,平日我家少爺是不讓進的,諸位就別為難老頭子我了。試問整個杭州城里,誰敢得罪尹少爺,吃多了不成?若真有那姑娘的下落,在下一定據實奉告。」
找了慕容雪這麼久皆無所獲,羅祥也在猜想,她或許已經逃出城去,想在城內尋獲的機會並不大,眼見宋家上下皆無可疑人物,也不想再為難管家,只好收兵。
「你听著,若讓我知道你知情不報,有你一頓苦頭吃。」羅祥嚴重發出警告。
避家唯唯諾諾的應允後,恭敬的將一班人請出家門。
待風平浪靜後,慕容雪才心有余悸的從藥倉內出來,準備面對管家的質詢。
全城的人都知道尹府丟了名婢女,尹千負也正勞師動眾的尋找這名女子的下落,可宋家的老管家萬萬想不到,已懷有少爺骨肉的少夫人竟是尹千負急欲追捕的人。
「少夫人,你得好好解釋清楚,原來你竟和尹府有所牽扯,咱們宋家世代經商,從來不開罪任何人,這事兒若讓老爺知道,恐怕容不下你。」
慕容雪不想有所隱瞞,事情已到這般田地,再隱瞞只怕欲蓋彌彰。「老沈,我與尹府的恩怨一時怕是說不清了,只是……請你相信,我無意連累宋家。」
說到連累一事,她就擔心起婉秀,那丫頭無辜受她波及,不知會受到什麼責罰,她每日想到這個,就于心不安。
「慕姑娘,雖你未正式與少爺成親,但大伙也管你叫少夫人,把你當主子看待。我老沈雖是個下人,但自小苞著老爺,差不多在宋家度過了我的一生,我絕不允許別人做出對宋家不利的事來,縱使你是主子。」管家正聲嚴色,語氣像是警告。
「關于我的去留,就待你家老爺回來後再行定奪吧!」慕容雪無力爭辯,魂不附體的慢慢踱步回房。
真不知宋家怎會惹上這個棘手問題?管家只怪自己太過粗心大意,收留了一個不該留的大麻煩。
***
當晚,荊土岩踏進家門,老管家便纏著他,拼命說著今天尹府派人來此搜查的情形。
荊士岩只了解了大概,便顧不得一些小細節,一心只擔憂慕容雪受到驚嚇,趕忙撇下絮絮叨叨的管家,奔至房里看看她可否安好。
「听說尹千負的人搜到這兒來了。」
原本正對著爺爺牌位發呆的慕容雪,被他焦急的詢問聲喚回心魂,隨即轉身面對他。
「士岩,把我交出去吧,留我下來只會禍害大家。早知在劫難逃,我不該投靠你,更不該讓你當孩子的爹,如今就算你肯,你義父大概也不同意。」
荊士岩心疼她老自找苦吃。這件事怎能怪她?她一名弱女子不該擔負太多愁苦的。
「傻丫頭,就是有苦,我也絕不讓你獨自受。義父雖是個頑固之人,但並非冥頑不靈,只要他明白個中原由,說不定會支持你,何況你有了‘我的’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會輕易將你交出去的。」他輕聲細語的安慰她,伸手輕握住她的皓頸,拇指不停在其雪膚上來回摩挲。
從前在家鄉與他相處十幾年,她從不知道原來他的情感是放肆、具威脅性的,如今他搖身一變,成了別人口中的少爺,似乎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她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眸,因那雙眸子里堆滿了就快裝載不下的深情厚意,她無法回應,無法承受,所以害怕。
她想不露痕跡的避開,他卻不再讓她得逞,硬是扳過她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她……
荊士岩知道自己舉止失當,偏偏一顆心亂成一團,只想緊緊擁她人懷。許久,見她一動未動,才不舍的松手,掬起她的春蔥玉手,輕放在心口上。
「你還忘不了他,他有負于你,你卻把身心給了他。在我看來,他不配作孩子的爹,若他真心愛你,怎會連你有了身孕也渾然不知。」他的臉上寫滿了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