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瘋了,吼著要人傳喚婉秀來見他。
婉秀被他的怒氣嚇得裹足不前,一進房門便雙腿發軟的跪了下來,一路爬至他面前。
「少……少主找奴婢來……是為……」
「我問你,雪兒人呢?我要你看著她,你把人看到哪兒去了?」尹千負一直克制自己不開殺戒,否則尹府中的嚴刑峻罰是出了名的,婉秀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用。
「稟少主,雪兒她……她說想上街去,一會兒就回來,奴婢以為她……」
「她都收拾細軟走人了,你還絲毫沒察覺,我要你這樣的蠢物何用?」
婉秀這才一副驚醒的模樣,原來慕容雪這一走,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這下慘了,自己大概小命不保。
「奴婢知罪!奴婢這就去找她回來。」她想亡羊補牢,但願猶未晚矣。
「我自會派人去找,至于你,就給我到飛龍幫的大牢里好好反省一番吧!」尹千負立刻喚來手下,押送她至飛龍幫,接受她應得的懲罰。
「少主饒命……」婉秀手軟腳軟的被拖了出去,奢望他能回心轉意。一般人進了那種地方恐怕再無活命的機會,光是那陰暗潮濕的環境就夠她受了。
但君無戲言,他決定了的事毫無轉圜的余地,她也只好認命了。
「來人!」他又喚來早在門邊等候差遣的手下︰「還不快帶些人手去把人找回來,若找不著,你們提頭來見!」
大伙全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慌張退下,準備尋回慕容雪,就是把整個杭州城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當柔卿得知婉秀被尹千負發落至飛龍幫的大牢里受過後,擔心他一時之氣會鬧出人命,于是私下上飛龍幫求見羅祥,懇求他手下留情。
羅祥對佳人突然來訪驚喜不已。
「不知柔卿姑娘找上羅某,為的何事?」羅祥看見她,眼楮都會發光。
柔卿竟發現自己無法直視他,因他深邃的雙眸會使她不由得酡紅了臉。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忠心護主的英雄,尹千負有了他可謂如虎添翼,他身上有許多傷正是為尹千負受的,柔卿向來欣賞他大丈夫的氣概。
「羅護法,听說少主將婉秀關在大牢里,奴婢今兒個來就是想向您求個情,望您多關照些,婉秀那丫頭罪不至死,只是受了連累。」
羅祥一直克制自己,以免看她看得出了神。「少主大概是氣極之下,處分失了分寸,姑娘放心,我不會讓手下動婉秀一根寒毛的。」
「奴婢多謝羅護法,有了您這番話,奴婢就放心了。」
此時。羅祥遣退左右,鼓起莫大的勇氣,想將心里話一次向她說個明白。
「羅某知道此時不宜多談兒女私情,但這些話憋在心口一日,就令人難過一日,但不知姑娘……對在下的為人作何想法?」
柔卿聰明伶俐,一听就明白他話中之意,但一時間教她如何答復這種事?「羅護法剛正不阿,重情重義,奴婢一直感佩于心。」
「若在下問少主要了你……可好?」
聞言,柔卿大感驚慌,羞澀的低下頭去,半天說不出話來。
羅祥怪自己魯莽,口沒遮攔,連忙向她致歉︰「是我腦筋不清,若姑娘認為在下輕佻,並非正人君子,在下只有認了。方才的話,姑娘請忘了吧!」
「羅護法言重了,您的情意,奴婢定銘記于心,待日後再從答復。」柔卿心緒如麻,無法馬上作出回應,只好請他「寬限」一些時日。
羅祥不禁心花怒放,這代表她對他並非毫無情意。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如今他這個人人口中的英雄遇到這關也只好認栽了。
***
而逃離尹府的慕容雪不知該何去何從,臨走時,她並未帶走尹府的一文錢,因為那並不屬于她,所以她不會要,如今只得將身上穿戴的首飾當了,找間客棧住下再說。
杭州城這麼大,雖然她還在城內,尹千負也己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抓她,但想在城里找個人並非易事,所以她一路上遮遮掩掩,尚未被人發現。
住進客棧的第一晚,慕容雪就被隔壁客房的吹簫聲吵的無法入睡。
好事無雙,禍不單行,如今她處境悲慘,竟連夜晚也不得好眠,真教人泄氣。這簫聲是動听,但擾了她的清夢,不得已,她只好前去理論一番。
她來到隔壁的直欞格子門前敲了幾下。
一會兒,房門被打開,抬頭定楮一看,竟對眼前熟悉的面容目瞪口呆,連原先的目的都忘了。
「士岩!是你嗎?」她不甚確定,因此時荊士岩身著有褂袍,頭戴紗帽,多了幾分富貴氣,與以前那個鄉下窮小子的氣質有著天差地別,簡直判若兩人。
荊士岩雙眼瞪得大如銅鈴,一心為尋佳人前來的他對兩人的不期而遇喜出望外。「雪兒!怎會是你?你……快進來!咱們好好敘敘舊。」
慕容雪和他一般喜欣若狂,進屋後,拉著他詢問一切心中疑團。
「實不相瞞,你離開家鄉沒多久,我娘就發生意外,失足跌落河中身亡。沒有家累的我便決定只身一人出來闖一闖,順便到杭州來尋訪你的下落,無奈我的盤纏在路上用盡,又染上一身病,幸好天無絕人之路,我遇見了一位經營藥材買賣的大老板。他對我一見如故,便收我為螟蛉義子,治好了我的病、正好他在杭州有間藥鋪,知道我想來此找人,便要我接手打理鋪子。真沒想到來杭州的第一天竟在此與你相遇!」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想不到他竟是福大命大之人,更想不到當初慕容雪一語成簽,如今兩人真在杭州相見。
但如今再見已人事全非,教慕容雪不勝唏噓。
「對了,你爺爺呢?你在杭州又是怎麼過的?找到遠房親戚了嗎?」荊士岩一直放不下她,急欲了解她的近況。
慕容雪想隱瞞,但心力交瘁的她卻無氣力編派謊言,何況尹府的一舉一動向來是全城眾所矚目的焦點,就算她不說,總有一日他也會從別人口中得知,到時便不知此事會被渲染得多離譜可笑了。
她只好將一切從實招來,但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早已事過境遷。
她還是這種凡事獨自承受的性子,盡避歷經風霜,她仍擁有這分不同凡俗的飄逸氣質,只是……她怎能將爺爺的死和她懷有身孕之事說得這般輕松,仿若事情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他這個外人听了都比她要來得忿忿不平。
「我早听義父說過,杭州城里有尹千負這號人物,听說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三歲便能吟詩作對,自創的劍法更無人能敵,飛龍幫在他的領導下,弟子已多如滿天繁星;可像他這種只手便能翻天覆地的人物怎會對一名弱女子欺凌至此,太可惡了!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為你討個公道!」原本就懂些拳腳功夫的他恨不得馬上為她挺身而出,找尹千負算帳。
慕容雪卻無意再生風波,拒絕了他的好意︰「我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你若真想幫我,就別再提及此人。」
荊士岩壓下怒氣,想起眼下最現實的問題︰「這孩子你不能要,你尚未出閣便身懷六甲會遭人非議的。我立刻抓副淨身的藥方,讓你將孩子打掉。」
「不!我要他,孩子是無辜的,怎麼說也是我的骨肉,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他!」慕容雪不自覺用雙手護住小骯,字字鏗鏘的反駁。
荊士岩沒見過孩子的爹,但他知道那個男人肯定不凡,否則不會讓她牽掛于心,她誓死保護孩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實在是個令人泄氣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