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祥平日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對兒女私情倒顯得駑鈍起來,尹千負的問話讓他有些局促不安︰「屬下……呃……少主,您多慮了。」
柔卿沒見過他這副慌亂模樣,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卻與他正好再次投射而來的目光撞個正著,心頭頓時像被什麼猛撞了一下,忙不迭低下頭,白皙的雙頰飛上兩朵紅霞。
這是怎麼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伸手輕輕按住心口,想止住莫名的狂亂心跳。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羅祥發現自己只要見著柔卿,就會強烈感到緊張,想他跟了少主多年,什麼陣仗沒見過,從來皆能處變不驚,眉頭也不曾皺一下,可這會兒……
她居然不費一兵一卒就令他臣服,這約莫只有鬼使神差才做得到,而她……只消回眸一笑便將他俘虜了。尹千負將這事兒暫且記下,日後若有好時機再成全這樁美事便是。
一早尹千負便去了春風得意樓,慕容雪總算可趁這個空檔喘口氣,伺候他不是件好差事,她不像柔卿花了好些年才模透他的習性,所以做起任何事來備感辛苦。
不過跟隨在他身邊至今沒幾日,他倒還未怎麼找她碴,只是一想到未來,她就安不下心來。
主子不在,她竟突然變得百無聊賴,在府中隨意繞繞,便走出了尹府後門。
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尹府後面是一大片樹林,置身寂靜森冷的林中,長風吹過,顫動了樹梢沒入黑暗中的葉子,由遠而近齊聲鳴響,猶如鬼哭神嚎,震人雙耳欲聾。
遠處,仿佛隱藏了一間以竹搭建成的小屋,獨立在這片煙霧彌漫的樹林中,更感詭異。
正當她想前去探個仔細時,卻被突然出現的手搭上了肩。
「誰?」她花容失色的差點失聲叫喊出口,猛地轉身,想求證這只手的主人到底是人、是鬼?
「是我,婉秀。」婉秀被她的反應給嚇著,略顯駭怕的說。
慕容雪定了定心魂,大有如釋重負之感。「原來是你,你如何會在此?」
「我是跟著你出來的,這兒可是尹府的禁地,你卻給誤闖了進來,萬一被人發現,有你好受的,咱們快走吧!」
這片鬼林子是禁地?慕容雪真想弄個明白,這兒禁的是什麼。「只要你不說,誰知道我來過這兒?」
「不成,此地不宜久留,除了少主和柔卿姐外,任何人皆不許踏入這林子一步。你才來尹府沒多少時日,自然還未曾有人向你提及。這會兒你既已知道,快快隨我離去吧!」婉秀無論如何也不依,府里有府里的規矩,若隨意逾矩,輕則施以杖刑,重則被砍去胳臂或斷只腿,然後逐出尹府,這可是了不得的懲罰。
慕容雪見婉秀緊張得冷汗直冒,也不好為難、連累她,只好暫且按捺下非探不可的決心,先隨她回去,待來日再想法子溜進來揭開此處的神秘面紗。
***
從林子回來後,慕容雪一直魂不守舍,來至偏廳內,跪坐在鋪著連珠鳥紋地毯的燕尾翹頭案前,拿出荊士岩臨別前送她的玉石,呆若木雞的望著。
記得家鄉也有一大片樹林,小時候荊士岩總會帶她到林子里尋寶。有一日,他拾獲了一只沾滿泥濘的玉佩,說是送給她當成生辰賀禮,著實讓她感動了好些天。
對她而言,他是知己、是兄長,總是有法子為她排憂解悶,這輩子能結識他,真好。
也不知尹千負是何時進來的,當她回過神時,腰際被他雙手輕輕圈住,順勢滑入他懷中。
她想掙扎,他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愈想掙月兌,我愈不放手。」
慕容雪終于安靜下來,就這樣任由他摟著,感受被他強烈男性氣息包圍的滋味。
「少主,您不是去春風得意樓了?幾時回來的?」說話之時,她想將玉石收入袖袋內。
尹千負忽地抓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舉動,沒回答她這無關緊要的問題,開始打探起玉石的來歷。「這玩意兒……是你那位青梅竹馬所贈?」
慕容雪不想每每與他針鋒相對,這回倒溫和的據實以告︰「在我要離開家鄉時,他以此相贈,盼我能賭物思人。」
「他是你的男人?」尹千負的態度竟一點也不溫和,甚至隱含了深沉的殺意。
慕容雪對他此般失禮的問話反感,干脆來個相應不理。
尹千負認為她不吭聲便是默認了,略微粗魯的將她托出懷中,咬牙說︰「我要你忘了他。」
「這是奴婢的事,少主無權過問。」慕容雪冰冷著一張俏臉,字字堅定。
他可以控制她的人,但控制不了她的心,她不要連這點自由也被剝削,明知這麼說又會惹來他的怒氣,可她就是忍不住。
「這世上還沒有我管不著的事,你最好給我老實的照做,免得害那小子平白丟了一條小命。」
「你想怎麼樣?」慕容雪慌了,掙月兌他的手,杏眼圓睜的盯著他。
尹千負很滿意的看著她眼中的恐懼;「不管他在天涯海角,只要我一聲令下,你想,他還能活命嗎?」
「你……不可理喻。」慕容雪真是氣極了,顧不得主僕之分,斥了他一句。
尹千負索性讓她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玉石,剎那間將之捏個粉碎。「有關他的記憶,你馬上給我清除得一干二淨,今後不許再想他。」
慕容雪氣憤難當,舉起手想往他臉上揮去。
他準確的攔住她急速揮落的手,將之強置于她身後,她心有未甘,另一只手相繼出馬,卻同樣未能得逞,反而遭到相同的命運。
「你以為你還有第二次打我的機會嗎?雪兒,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
「放開我,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我恨你!」慕容雪不依順的拼命想月兌困,他卻絲毫不肯松手。
他無視于她的怒罵,以舌挑逗她的雙唇,她想躲開,嫣紅小嘴卻在一眨眼間被他攫獲。
為何在她面前他總可以如此放肆?她實在想不通;自己可以為了拒絕張員外的迎娶,大膽且毅然決然的離開家鄉,開始一段茫茫未可知的旅程,可對他的予取予求竟一點法子也沒有,或者……她內心深處對他的予取予求竟是默許的,所以……
不!她立刻激動的否認這個可笑的想法,他不正是個混球嗎?她怎麼就這樣許他無法無天?可能她將思緒拉回後,竟發現自己居然回應了他的吻,不知不覺被釋放的雙手一點采取抗拒的意願也沒有。
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反應,腦子里混沌不清,立刻使勁推開他,逃避似的狂奔而去。
尹千負坐在原地回味著唇上殘留的美好,臉上泛起一絲滿意的笑意,他能感受到她牢固的心防逐漸被瓦解,所以她迷惑、痛苦、不敢面對。
「小東西,你以為你還逃得掉嗎?」他胸有成竹的說著,望向散落四周的玉石碎屑,心中有些得意。
***
真個是糟得一塌糊涂!
慕容雪發覺自己愈來愈無法神態自若的面對尹千負那個「偷」心漢,所有男子能有的缺點在他身上盡數可見,她找不出任何足以使她戀上他的理由,但……她被他軟化了是事實。
柔卿的話她也用心想過,可誰知他們主僕是否沆瀣一氣,自後那次他欲強逼她成歡後,她便自覺看透他了,不想他竟身懷通天本領,一點一點的偷了她的心。
說到柔卿,這會兒她倒看見柔卿端著簡單的素菜,左顧右盼一陣後,悄悄地出了後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