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到房門外,听見房內傳出兩名女子的談話聲,索性將耳朵貼近窗欞,將她們說的話听得一清二楚;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楚孤湛新婚第二天到現在都待在書房,對他的娘子不聞不問的原因了。
原來咱們少夫人是個冒牌貨,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她偏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將心一橫,拔腿奔向弄凌齋前院的芯雕拱門,扯著嗓子大叫︰「來人啊!有刺客!」
在房內的趙冰兒听見門外有人嚷嚷,情急之下,拉著方寸大亂的巧蓮奔了出去。
聞聲而至的楚孤湛要秀嫣保持鎮靜,以免驚動了楚大人和楚夫人,府中的侍衛隨後也趕到,將她們團團圍住。
楚孤湛一聲令下,侍衛們讓出一個缺口,讓他介入。當他看見趙冰兒的花容月貌時,心中又驚又喜,卻也又氣又惱,恨不得現在就抓她回房,好好教訓她一下,看她敢不敢再出這種餿主意!
不過,他並沒有這個機會,趙冰兒要是沒個三兩三,豈敢上梁山?從小她對拳腳功夫就很熱中,骨骼秀致的她功夫練得快,練了一身好手,一般人想欺負她還不容易呢!
被逼退到牆邊的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後,隨即托著巧蓮的腰,縱身一躍,跳出了牆外。
「追!」侍衛們拿著長戟、長刀就想追出去。
「不要追了,你們下去吧!罷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誰敢多嘴,我絕不輕饒。」楚孤湛遣退他們,還鄭重提出警告。府中人多口雜,在他還沒想到該如何處理此事前,誰也別想插手。
眾人退下後,秀嫣不敢多話,只能待在一旁等候差遣。
楚孤湛什麼也沒心思去想,滿腦子想的全是趙冰兒方才的眼神。那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他不太明白,只是他知道她有一雙翦水眸子,只要看一眼就會讓人迷醉。
趙冰兒拉著巧蓮一路逃回楊則的府邸,兩人狼狽萬狀,像剛從戰場上回來。
為了隱瞞趙冰兒逃婚一事,楊則特地要她從望月軒的密道出入,她的生活起居全由一名楊則信得過的婢女負責。如此完備秘密的進出安排,她偷偷溜出去救人的事,仍然立刻就被楊則得知。
因為此刻,楊則正獨坐在她房內等著她。
「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氣。」一見趙冰兒進門,他語氣平靜地說。眉宇間隱約含著一絲怒氣,一只手不停耍弄著他隨身帶著的折扇。
趙冰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出聲嚇一跳,倒吸了口氣,隨即定了定心神,水靈的美眸斜睨他一眼︰「原來是你。你怎麼在我房里?等著數落我嗎?」
巧蓮連忙向楊則請安︰「奴婢巧蓮見過楊少爺。」
楊則想單獨和趙冰兒談談,于是叫來唯一能在望月軒出入的丫環麗人,要她帶巧蓮下去好好梳洗一番。
「冰兒,你坐下。」楊則以兄長的口吻命令般說。
趙冰兒別過臉去,不願從命。「你無非是想數落我,我才不想听。」
楊則平日寵她、疼她,但不代表會任她為所欲為,況且在他心驚膽戰地等了一個多時辰後,哪還能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萬一你有個什麼閃失,你教我如何原諒我自己?這件事你為什麼不事先同我商量?」他疾言厲色,蘊藏在內心的怒火愈燒愈烈。
趙冰兒從小到大還沒听過什麼人訓話,此時當然對他不服,火氣也上來了︰「楊大哥,如果你怕我帶給你麻煩,我不會賴著不走,明兒個——不!今晚我和巧蓮就走。」
楊則焦急了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你就是這個意思。」趙冰兒賭氣地在床沿坐下,雙眼仍不願看向他。
「你當我是知己、是兄長,難道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得你?」
趙冰兒心里有些後悔方才自己說話不慎、態度不佳,卻高傲得不願認錯,只是緊抿著雙唇不語,美顏卻已柔和了些許。
楊則以為她悶不吭聲,代表毫無悔意,想再說她幾句,偏偏她又是說不得的,只好自個兒生著悶氣離去。
趙冰兒想喚住他,但要命的矜持和好強心偏在此時作祟,索性打消求和的念頭。
「你該知道我說的是氣話,居然還當真!如果知道你是怕事之人,我怎麼會來找你?」她口中念念有辭,一顆心頓時亂成了一團。
昂氣離開望月軒的楊則,被趙冰兒攪得心慌意亂,在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折騰許久,在天色還未大亮時,再次來到望月軒。
這會兒趙冰兒已經沉沉入睡,他看見桌上擺了硯墨紙筆,壓在鎮尺下的紙上寫著一首鄭風的詩︰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這是描寫一對戀人因嘔氣,女方為之寢食難安,以至破口大罵的詩。趙冰兒雖未曾當他是戀人,但寫出這首詩,表示她心中已有悔意,只是因面子而難以啟齒,只好寄情筆墨。
「唉,這丫頭就是不肯認輸。」楊則喟然笑道。來到她的床邊,掀開帶著翠綠花紋的帳幔,凝視她絕美的睡容。
她微微起伏的酥胸是一種催情劑,讓他一時失了魂,俯身輕啄她嫣紅小嘴,手指輕輕撫模她柔女敕的粉頰。若不是理智和禮教的約束,他大概會做出一直以來夢寐以求,卻不敢付諸行動的行為吧。
趙冰兒因他的撫弄,不安地挪挪身子,一會兒便從睡夢中醒來。
「楊大哥?」一睜開雙眼,看見他出現在床邊,趙冰兒杏眼圓睜,慌亂地坐起身來。
楊則知道自己此時不宜出現于此,尷尬一笑,期期艾艾地解釋︰「我……呃,我想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我實在……是因為太在乎你了,一心就怕你出事,所以才……」
既然他主動前來求和,趙冰兒當然再也無法賭氣,何況她本身也有錯。
「楊大哥,你不怪我,還向我道歉?」
「冰兒……」楊則起了個念頭,要將藏在內心深處的話向她表白,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只願此生無憾。「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楊大哥的心,你明白不?很多話不知怎麼對你說個明白,只要你曾對我用過一丁點兒心,就應該明白我想對你說的是什麼了。」
趙冰兒的思緒被攪得雜亂如麻。她並非麻木不仁,又怎會一直不知不覺,但始終不敢加以求證或確定,如今她竟有些害怕他戳破兩人之間長久以來若有似無的曖昧關系。
她的不語讓楊則心急起來︰「你當真不明白,還是在裝傻?這些年來,我從不曾放下你,始終對你魂縈夢牽,現在你以如此強烈的手段拒絕這樁婚事,證明咱們還有緣份!冰兒,你可以拒絕天下所有男子,唯獨不能拒絕我,我對你的心,天地為證、日月為鑒啊!」
趙冰兒雙手輕撫胸口,怔忡地看著楊則激動的神情和對自己情不自禁的表白,心湖頓時波濤洶涌,久久不能平息。
「楊大哥,你讓我陷入困境了。這麼大的難題,你要我如何解?」如果他們早郎有情、妹有意,何苦兩人至今仍以知己的身份相對;更不會有當年他娶妻,如今她逃婚的事發生了。
其實,有時她也會混淆了對他的感覺,他們的關系,說朋友……不太合適;說是戀人,又太沉重,所以她喜歡現在這樣,一點也不想去改變什麼。
「別擔心,我這麼說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一輩子心里藏著這些話,我只希望你的心能留點位子給我,不要永遠死鎖,讓我不得其門而入。答應我,讓我總在你心上,好嗎?」楊則想伸手輕撫她那鶯嘆燕慚的容顏,卻躊躇不定,最後還是給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