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樣子,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就算他在他面前化了妝變了臉,也別想他會認不出來!
台下的人們安靜看戲,只不過心思各異,台上的杜麗娘認真演戲,然而戲台之後,此刻卻是亂哄哄的--
「快點快點,柳夢梅要準備出場了!」聚芳班耿班主掃視了後台一眼。「舒生呢?都快換他上場了,怎麼還沒見到他的人?」
戲班其中一員道︰「班主,前不久舒生還在的,但不知道怎麼的,他說去上一下茅廁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耿班主已經急得拼命跳腳了。「現在馬上去茅廁把他給挖出來也來不及,前奏音樂都已經下了!」
另一個戲班的人定了過來。「啊……班主,我看到有人穿柳夢梅的戲服出場去,舒生應該是趕上了吧?」
「真的?」耿班主忙慶幸地走上前去偷看,沒想到不看還好,一看他臉色立刻大變。「舒旦?這是怎麼回事?」
話說耿舒生本只是去茅廁小解,沒想到卻被耿舒旦給關在茅廁內無法出來,耿舒旦便乘機偷了她哥哥上台的機會,自己扮演起柳夢梅。
班主爹爹不讓她上戲,沒關系,她自己會想辦法的。
在戲台後的人都圍到耿班主身旁︰「班主,那現在該怎麼辦?」
「只好讓她把這一段演完了,我又能怎樣?」
雹班主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想讓耿舒旦演戲全是為了她好,沒想到她卻一點都不听勸,硬是上台演出了。
只見戲台上,耿舒旦有模有樣地拱手作揖︰「呀,小姐,小姐!小生那一處不尋訪小姐來,卻在這里!」
扮演杜麗娘的丹鳳嚇了一跳,沒料到會是耿舒旦出場,不過她立即恢復鎮定,和耿舒旦演起對手戲來,做出背對著她私語的樣子,「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
「小姐,咱愛煞妳哩!」
見到這幕,小胡子商人興奮地低語︰「商爺您快看,杜麗娘作夢,柳夢梅入夢來了,這段可精采呀。」
「精采?」商荊川終于拉回視線往戲台上瞧了一眼,隨即盯住飾演柳夢梅的那個人不放。
那樣的身形、那樣的臉蛋,就算他穿上戲服戴上戲帽,臉還涂得白白紅紅的,但他還是不會看錯,一眼就認出他是那個令他恨得牙癢癢的家伙!
商荊川立刻從椅子上站起,忍不住大喊︰「該死,真的是你!」
聞言,耿舒旦納悶地往台下望了一眼,連忙嚇得哇哇大叫︰「你……你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呀?」
連在戲班里也遇得到,他們倆前世是種了什麼孽緣呀?
「什麼陰魂不散?應該說我們是冤家路窄,看你今天還想往哪跑!」
「哇啊啊……」看來她戲也別演了,還是趕緊竄入後台逃之夭夭吧。
商荊川對著她的背影大叫︰「別想跑!」他轉而對身邊侍從道︰「小武你還楞在這干什麼?」
「是的,主子,我馬上去追!」
這次小武不敢懈怠,馬上跳上台往後台追去,商荊川也隨後追入後台,情況一片混亂。
雹舒旦一路從戲台逃到後院,在途中還不小心撞到好不容易才從茅廁內掙扎出來的耿舒生,或許是壞事做太多了吧,她這一次沒前兩次那麼好運,才一逃到後院,有功夫底子的小武就擋住她的去路,讓她月復背受敵。
小武無奈一笑,其實他很不想助紂為虐的。「小兄弟,你……認命吧。」
雹舒旦也朝著他微微一笑︰「認命這兩個字該怎麼寫,你教教我好不好?」
一說完她又打算轉頭換個方向逃命去,沒想到商荊川的腳程可不慢,早已擋住她的去路。
「你不懂認命這兩個字該怎麼寫?沒關系,本爺今天心情好,正好可以親自教教你。」
「等等,這位爺!」目睹突發狀況的耿班主擔心地跟到後院來。「舒旦做了什麼事得罪爺嗎?她小孩子不懂事,就煩您高抬貴手吧。」
雹舒旦一臉不馴地努努嘴︰「爹,別向他這種人卑躬屈膝!」
「妳給我住嘴!」耿班主非常謹慎地低頭賠罪︰「是小人教子無方,請這位爺原諒舒旦吧。」
「哦?」商荊川輕揚一抹笑︰「小子,沒想到你有個滿識相的爹。」
聞言,耿舒旦氣得差點要抓狂了。「你……我做的事我自己負責,你不管想做什麼,沖著我來就好!」
見女兒如此不馴,耿班主怒斥道︰「舒旦,給我住口!妳--」
「班主,不好了!」戲班某個成員匆匆來到後院。「錢莊帶了一批人,想把咱們的戲台給拆了!」
「什麼?」耿班主聞言沒辦法,只好丟下耿舒旦先到前頭去處理燃眉之急。
「啊……爹!」耿舒旦瞪了商荊川一眼,連忙跟上耿班主的腳步,同樣擔心戲班的事情。
此時小武來到商荊川身邊︰「主子,現在怎麼辦?」
商荊川想了想道︰「先跟去看看,這小子的事等會再說。」
來到戲台前,戲班成員都出來阻止錢莊的人拆戲台,兩方僵持不下,現場火藥味十足。
如果把他們賴以維生的戲台給拆了,那他們還怎麼活下去?所以戲班成員誓死護著戲台,絕不讓錢莊的人靠近一步。
雹班主來到台前,連忙走向錢莊負責人︰「這位爺,有話好說,別動不動就要拆了咱們吃飯的老本呀。」
「哼。」錢莊負責人斜睨了他一眼。「欠債還錢,你今天要是不還清,這個戲台我是拆定了。」
「大爺您行行好,再通融一段時日吧。」耿班主拉下老臉求情道。
聚芳班是在一年前才從別的地方來到蘇州城落腳,重新開始他們的戲班生活,但是乍到蘇州,沒有戲台、沒有觀眾,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為了讓戲班有個可以遮風蔽雨的地方,耿班主先向錢莊借錢買下這間屋子,讓戲班有演出、有住的地方,日後再想辦法還錢莊的錢。
只不過要養活一整班的人已經不是件容易事,他又哪來多余的錢能還給錢莊呢?
錢莊負責人瞠大眼,「通融?你的錢已經積欠一年了,這事沒得通融,反正你今天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還錢,一是讓我們拆了戲台,收了這間屋子,你們的戲班給我滾出蘇州城!」
雹舒旦簡直忍受不住他那咄咄逼人的口氣,月兌口而出,「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舒旦,別插嘴!」
「爹!」
商荊川在後面听得一清二楚,腦筋一轉,某種計劃正應運而生,若有意圖的笑讓他的表情邪氣十足,看來這次耿舒旦是真的要栽到他手上了。
悠閑地邁步向前,商荊川來到錢莊負責人面前插口問道︰「他們欠了你錢莊多少錢?」
「連本帶利一百兩。怎麼,你想幫他們還債嗎?」他微挑眉。
「有何不可?」商荊川高聲大喊,「小武!」
「是的,主子。」小武即刻來到他身旁,掏出一張銀票。「一百兩,不多不少,這下你可滿意了吧?」他和主子相處多年,早已默契十足。
錢莊負責人訝異地接過銀票,馬上換上逢迎的笑臉,把借據交給小武。「有錢的是大爺,當然嘍,有錢就好商量,我立刻吩咐手下們別拆戲台了。」
沒過多久,錢莊的人紛紛散去,只留下戲班成員詫異地望著商荊川,不解他為什麼肯幫他們還這為數不少的債?
「這……這位爺……」耿班主也是滿肚子疑惑。這沒道理呀!
「班主,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是從不做虧本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