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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分半的情人 第22頁

作者︰吳淡如

「我辜負另一個女人?」

「是的,你不只辜負薇薇安,也辜負奧莉薇亞。死者已矣,來者可追,為什麼不用你的一雙巧手去讓一個女人幸福呢?如果今天奧莉薇亞也像薇薇安一樣離你而去,你的心里不是又多了一重治不好的遺憾?」

「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小泵娘……」

「我說的話可有道理?」龔慧安可不放過麥醫生。

「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那麼,就去行動吧。」

正巧,就在不遠處的回廊里,她看見奧莉薇亞正低頭踽踽獨行。

「我……」

「再猶豫我可要笑你了。」

「那……該怎麼說呢?你可知道……多年來,除了公事……我不敢……跟她說……一句話……」

「約她喝杯咖啡!」她馬上出了主意。

「就這麼簡單?」

「是的,就這麼簡單。如果你真正想要愛一個人,一切就不會很難,有勇氣去對她好就行。」

她捉捉麥醫生的衣角,「現在就去吧。」

麥醫生深呼吸了一口氣,果然,他穩穩重重的大步走向前,趕上了奧莉薇亞。

就在奧莉薇亞停下腳步的時候,龔慧安看見麥醫生像個正鬧初戀的少年一樣,很害羞的提出了邀約。

奧莉薇亞顯然有點吃驚。她的表情僵住了三秒鐘,然後整張瞼的線條像春天崩溶於雪的山頭一樣,豁然褪去所有的冰霜。

麥醫生與她一起離去,不忘偏過頭,並打了一個V字型的手勢給龔慧安。

面對著滿眼的陽光,青翠的草坪傾訴著帶來無限生機的鳥鳴,龔慧安甜蜜的笑了。

如果真的要愛,很簡單,不是嗎?她告訴自己。只要不以種種自私、種種偏見、種種貧婪、種種莫須有的壓力將愛弄得復雜。

第二十章

離開那麼久的時間,再踏進國門,難免有近鄉情怯的感覺。

一出機場大門,龔慧安就看見自己的母親笑盈盈的向她招手。

「媽,你……」待她走近,她很快的發覺母親不一樣了,仿佛年輕了十歲。「你不一樣了……」

究竟是哪里不同,她也說不出來,似乎不只是衣著的改變,而是整個人的氣象大異於從前。她的母親其實也不過五十出頭,但從前暮氣沈沈,看來一點精神也沒有,如今她將從前的發髻削成俐落的短發,也將長年穿在身上的旗袍換成三件式,年輕的朝氣自然而然又在臉上閃爍了。

「我不一樣了,是吧?」龔媽媽一邊跟女兒說話,一邊還不忘傾听從行動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喂,昨天進的那三百張國壽一定要殺出,知不知道?還有,不要忘了買進一千張華隆……」

「媽,你怎麼忙成這個樣子——都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在這里承受壓力……」

「誰說忙不好?」龔媽媽笑得眉眼清亮,「你沒看我越忙越有精神嗎?我倒覺得每天活得挺充實的,精神也愉快許多,從前那些病啊痛啊,全部都不見了。以前我老埋怨你爸爸,成天為公司勞心勞命,哪有那麼多好忙的呢,現在我才明白,要忙的事還真多,還挺有趣的,難怪你父親願意全心投入。」

「幾個月不見,你竟成了女強人!」龔慧安始料未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不過,那麼多人願意在江湖搏命,也自有它的道理。人生,虛虛晃晃也會過,多費點力氣也會過,為什麼不多費點力呢?」龔媽媽拍拍司機的座椅,「喂,老劉,先帶我們到公司。」

「到公司?」

「讓你看看我的功績呀。」

一踏進總公司大門,龔慧安未免又大吃一驚,簡直是改頭換面。以前在父親的統御下,公司上下雖然全力以赴,但怎麼看來都是個傳統企業,沒想到母親大刀闊斧,將公司內部裝潢全都改為最現代的形式,以區隔使每個人擁有隱密性。「我倒覺得這樣做更有效率,而且,看來也體面得多。」

「來!我的創舉還不只這些呢?」龔媽媽意猶末盡的說,「我還引用了最現代化的科學管理方式,看看這些報表……」

「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媽,沒想到你能做得這麼好。看來,完全沒有我插手的余地。」她真心誠意的贊美著。

「不,我做了這麼多事還不是要為你鋪路嗎?你可不要想偷懶。將來,你也得有你的改革方式。」

「知道了。媽。」

報慧安此時領悟了一件事︰她父親的死亡竟促成她母親的再生。半生被豢養的母親,長久以來仿佛一只籠中的病鳥,不鳴不叫,如今因柵欄盡毀,得以飛出來重見天日,不但羽毛恢復了光澤,也已一飛沖天。

案親若有知,也必定責怪自己識人不明,低估了與他同枕一輩子的女人吧。

「好了,不再對你作簡報了,生女兒呀,就是怕她沒志氣,成天女心向外,」母親對她使使眼色,「一心只想跟著男人跑,祖傳大業放在一旁涼快也沒關系。」

「媽,我哪有……你在調侃我?」

「算我沒說。不過,你把行程訂出來吧,我叫人替你訂機票去。」

「去那兒?」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上海呀。難不成你比我糊涂?」龔媽媽一臉精明的說,「我可不糊涂。你的心事全寫在臉上了,心浮氣躁的,我哪里能多留你幾天?」

上海。一個她還沒有到過的城市,傳說中的十里洋場,曾經繁華的歷史大城。張靜,他在哪里做什麼呢?其實,她的心中不是沒有猶豫。

張靜的日子急徐分明。白天忙得不得了,與公干周旋,與台商周旋,甚至與辦公室里請的大陸職員都得周旋。在那里,他體會到所謂法律的力量其實是微乎其微的。

罷開始被丟到一個漫無法治的地方,確實難以習慣,成天都有好多事要他發脾氣;時日一久,才明白氣了也是白氣,不如靜心處之,反而能觀其妙。

晚上,偏又無聊得叫人發瘋。沒有深交的朋友,也沒什麼地方去,鎮日窩在宿舍里看書,幾個月下來看完一大套資治通監。後來他索性找到一位在當地頗具知名度的畫家張興學畫。

「你這個人看來文質彬彬,其實霸氣很重,這樣,就從鍾馗畫起吧。」

他開始了習畫的生涯。初時每天耗兩個小時在丹青筆墨上琢磨,也畫出了興趣來。不久之後,他的鍾馗終於畫得能叫老師夸贊了。

張興平時最恨財大氣粗的台商,但對這個台灣來的年輕人算是寵愛有加。稱贊他有藝術才分,沒事會邀他上家里喝兩杯杜康,聊一聊天。由於兩個人的生命經驗沒有太多交集,多半是張興痛切陳辭的談他的文革經驗,張靜談他在台北與東京的生活點滴。

「老弟,你也姓張,我也姓張,乾脆我認你這個弟弟好了,你意下如何?」

兩杯酒下肚,張興這樣提議。

張靜笑了笑尚未發言,張興的大女兒張因因在身後發出抗議︰「我才不依呢?他那個年紀——你若認他當弟弟,我和妹妹不是得叫他叔叔了嗎?」

「那有什麼關系?」

張興不明究理。只見女兒說完話羞紅了臉,閃到屋後去了。

「女大不中留。」張太太一邊忙著炒花生米,一邊笑眼盈盈的補上了這句話。

張靜在上海這些日子以來,蒙張興家照顧,至少有了日常往來的對象,張家一家都學藝術︰張太太在學校里教戲劇,大女兒張因因也學畫,是美術學院的高材生︰小女兒則是學聲樂的,練就清脆的好歌喉。

張因因對他的好感,他不是不知道,但總當她小妹妹看。盡避十九歲的張因因已經出落得嬌艷大方,有江南佳麗小巧的鵝蛋臉兒與水蛇腰,還有掩不住的媚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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