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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肆情 第7頁

作者︰五月

一小隊由偏門進入正殿的侍衛見狀,皆以同樣的姿勢跪倒,行禮。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暖色的余輝順著琉璃瓦房檐滑下,斜斜落上大殿紅漆門前的石板,點燃一片如水的光澤。

玄武翼眯起眼,向忠心耿耿的護衛伸出手,「滄煌,我們來作場夢吧……」

滄煌听得一頭霧水,拉著他的手站起身。

玄武翼眼中的溫暖正逐漸退散,真正的黑夜就要來了,「來作場任性霸道的夢吧,你和我,還有他們……」

扁明歷二二三年六月,玄武王將稍見穩定的玄武國交給親信,以緝捕遲墨悖德一黨為名吞並周邊部落一十八個。

次年二月,在前一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擴充領土兩倍的玄武一族,又在野心之神的驅動下,將魔爪伸向森林覆蓋率最高的西方。

戰爭帶來的痛苦令人們度日如年,恨不能及早月兌離苦海——在這種怨聲載道的抱怨聲中,時間就如指間細沙流失了無數。在晨曦黃昏的不停交替中,光明歷二二五年翩然而至。

暮春時節,樹杈間嬌艷的花被風吹落一地。一襲水藍色衣裙的少女手執掃把沿著筆直的石板路一路向前,清理出一條窄窄的小路,通體雪白的獨角獸跟在她身後,踩著落花淺草的模樣甚是乖巧溫順。

零落驀然停下腳步,聲音中充滿了悲傷,「天空變得好安靜。」

身後專心挑選新鮮花瓣添補五髒廟的獨角獸一頭撞上她的背,垂著修長的頸慌忙後退幾步,幾瓣花瓣沾到鼻子上,讓它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卻激起了更多的花瓣。

零落莞爾,笑容中卻流露出更多的憂心忡忡,「如果我能如你一樣就好了,不必有這麼多的煩惱。」

它揚起頭,乳白色的長鬃順頸散落。零落輕揉它柔軟的皮毛,喃喃自語,「這麼安靜不是好兆頭……希望下一場戰斗不會死太多的人……玄武王大概也累了吧?」

然而,天空中只有風拂過的聲音。

她輕聲嘆氣︰「昨晚夢魘鏡中一片血紅,預示接下來的戰爭極其慘烈,但是沒有轉為青紫色……說明青龍國不會有滅國之災……」

羅利似懂非懂晃晃大頭,伏下頭繼續撿食花瓣。

零落望著靜寂的天邊,「既然不是滅國之難,為什麼我還會這麼不安?」好像……有什麼就要破繭而出了……

攤開手掌,接一縷溫暖的陽光,她虔誠地祈禱,「弗洛藍……請賜予青龍國百姓安穩的睡眠……」

像是獨自的祈禱只換來身邊獨角獸一個咧開嘴巴大大的呵欠。

「多謝捧場。」手指在羅利鼻子上跳了幾下,零落的神情跟著活潑起來。

俏麗的尖耳朵轉了轉,白色的獨角獸得意揚揚地仰起頭。

「馬屁鬼。」她淡笑,美麗的臉龐仿佛一朵盛開的花,寧靜而絢爛。

然而這份難得的好心情被打斷了,路的盡頭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零落……」

轉過身,神情恢復到起先的平靜如水,她眉目柔順,低聲回應,「哥哥。」

青龍皇子青軌一身藏藍,頭發和眼楮呈湖藍色,較妹妹要淺許多。淡淡一片的藍將這位青龍國少有的美青年襯托得更加俊秀出塵。

他伸手摘去落在妹妹長發上的花瓣,眼神柔和地問︰「又在祈禱了嗎?放心吧,不會滅國的。」

不會滅國的……青軌說得如此簡單,讓她無力反駁,只能露出柔順的笑,「昨夜夢魘鏡也預示未來不會太糟。」

夢魘鏡,唯有青龍巫女能夠駕馭,可以預示未來,映照現在。

「既然夢魘鏡也這麼說,就不要過多祈禱了!祈禱太勞神,我可不想傳承的時候看到你一臉憔悴,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傳承……零落垂低頭,在哥哥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苦笑。

青龍傳承是確定繼承人的一個儀式。儀式中,繼承人要與巫女交換契約,向神明供奉兩人血液混合而成的酒,在天啟降臨的同時,確定新青龍的純血身份。歷代交換契約的巫女皆是青龍的意中人,所以傳承在某種角度上來說,就是新青龍的大婚。

然而這一代的巫女大任卻落在了零落的身上——哥哥與妹妹的傳承,听起來多少有點驚世駭俗。不過畢竟自她出生以來,為青龍國帶來的「驚奇」數不勝數,這一回也會很快的湮沒在人們健忘的記憶中吧?

與眾不同——炫的只是那股新鮮勁,久了,自然被遺忘了。

青軌拍拍妹妹的額頭,「不要想得太多,傳承結束後,你就可以過小鮑主一般輕松自在的日子了。」

「嗯。」她露出天真無邪的小鮑主該有的期盼眼神。

「等擊退玄武,我們就舉行儀式。」做哥哥的信誓旦旦,環住零落縴細的肩膀。

做妹妹的愛嬌地靠上青軌的肩膀,疲倦的無聲嘆息逸出粉女敕的唇瓣。

血紅的夢魘—一非滅天,卻已回天乏術。

傳承,只怕會成為夢中的臆想,被永遠的奢望下去。

呵呵……原來天真的人,不是她,而是那個做哥哥的。

白色獨角獸抬起冰涼的鼻頭,蹭蹭零落白皙的手背。她凝視著它烏黑的眼珠,綻開極為慘澹的笑容。

血戰前的安靜,讓人通體冰涼,衷由心生——惡夢,即將來臨。

體貼的哥哥只關心傳承和家人的心情,她該如何開口告訴他︰國家危在旦夕,王座前將血流成河……罷了罷了,該來的始終會來的,沒有人能躲得掉……

沉浸在各自思緒中的兩人一馬,在花瓣飛舞中構成一幅絕美的圖畫,可惜旁邊無人欣賞,亦無人有心情欣賞。

爆廷侍衛穿過回廊,跪倒在庭院小徑盡頭,洪亮的嗓音響徹空曠的院落——

「皇子,公主,王上召見。」

青龍神殿。

年邁的青龍君主拖著曳地的皇袍,在空曠的大殿里來回踱步。

巫女禱告時跪坐的蒲團,顏色陳舊的趴在地面上,仿佛一位身形佝僂的虔誠信徒。老君王繞過蒲團,站至夜之神弗洛藍神像面前。眼神柔和的黑暗之神高高矗立在大殿深處,慈悲而溫柔的俯視著塵世中萬千受暗色眷顧的生靈。

凝視著守護神,老人心中的憂慮層層加厚,壓得他幾近窒息。

新青龍的天兆遲遲沒有降臨,而原本充盈在他體內的力量正日益飛速消退,再過幾個月他會徹底失去青龍的神力,變回普通的傳承前的體質——享受長久的生命,而無其他超常的能力。

現在他的神力早已不如從前,青軌亦無法在這一時半刻得到大啟,完成傳承的儀式。玄武王的進攻迫在眉睫,無力抵抗的青龍國命懸一線,老君王原本花白的頭發一夜之間全數化成了銀白的雪。

老龍王向黑暗之神伸出枯槁的手臂求救,「弗洛藍大人,請告訴我該怎麼辦……」

回答他的,只有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和遠處隱隱傳來的號角聲。

神,靜默著。

青軌和零落相繼進入神殿,看到父親滄桑憔悴的背影時不約而同心中一悸——一

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已然老去,而他們還懵懂無知沒有長大?致禮後,迎接他們的是青龍王苦澀而哀傷的目光。

老龍王拉住自己的一雙兒女——左手是青龍繼承人青軌,右手是神之巫女零落。他們年輕漂亮的面容,讓老人的哀傷無止境地擴展開來。

他們還這麼年輕,他們的面前卻已無路可走。

無法容忍自己成為同等神祗階下囚的高貴自尊心,令老人作出了最為慘烈的決定。他用力握緊青軌和零落的肩膀,鏗鏘有力的聲音卻在不經意之間遺漏出深沉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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