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顏色的差異而已。
不同的紅可以詮釋不同的女人。
不同的圍巾則可以詮釋不同的男人。
媽媽是寶氣的酒紅;善如是自然的橘棕,那口紅名字有趣,叫做巧克力之愛;晴美就難些,天生麗質的她什麼顏色都可以涂抹在唇上,想到最近見她總是一身的黑,那就送她帶紫的淺粉紅吧,這一季的流行。
爸爸愛穿棕色系衣服,就送他墨綠色圍巾和手套,這種大地色彩配起來還真有聖誕樹的感覺,她捧著那舒服的安哥拉羊毛圍巾微微笑著。
沈勛呢……想到一身黑灰陰郁的他,明真自然地拿起另外那件淺馱色的圍巾,溫暖舒服的顏色,或許可以沖淡他的陰暗?
心亞的禮物更簡單了,在校園書坊中選了一個柔軟可愛的熊寶寶,就算大功告成。
拎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她也不急著回去,反而精神地走向附近的誠品書店,選本好書睡前翻翻也挺不錯的。才踏進店內,就被輕柔的管弦樂安靜了心神。正要往小說區走去時,眼角瞄了一眼推銷書堆,一本書吸引了她的目光,《我喜歡你》。
她記得這本兒童書,她家里的書架上有這本書的英文版本,是她在紐約的舊書店里找到的,雖然不是熟記在心,但總還記得一些whrburg那雋永如詩般的話語——
我喜歡你因為如果我生你的氣
你也生我的氣
要是你生別人的氣
別人根本不在乎
那實在太難受了
有些人太好了呵呵
好得讓你想要揍他一拳
打在他鼻子上
還有還有︰
我喜歡你因為
當我覺得悲傷時
你不會老是要讓我立刻高興起來
有時候難過比較好
要是有人每一分鐘都不停的吱吱喳喳
你一定受不了
你要想事情
那需要時間
這真是一本好可愛的書,她決定了,她要送給心亞,她要念給她听,她幾乎可以想像心亞微側著頭,兩眼亮晶晶地看她說話的樣子。拿了書之後,她開心地走到小說區,當她正在張愛玲或是朱天心之間游移時,驀地感到有人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她驚訝抬眼。
"明真,真的是你!"說話的人表情和語調都表現出他的驚喜之意。
"範子平?"她太驚訝了,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晴美與她這三年來的心結。
"沒錯,明真,好久不見,你更漂亮了。"襯衫加西褲像個標準的上班族,他已不是昔日淳樸的大男孩。
丙然成了台北都會男人,說話跟蜜一樣甜,奇怪,沈勛怎麼就不會這樣?但隨即又責斥自己干嘛拿沈勛跟範子平比,無聊。
"你看來也不錯。"她淡淡笑著。
"現在有空嗎?我們去附近咖啡館坐一下?"他的眼神充滿期待。
他深深地凝視明真,墨綠色的太空外套加上深咖啡色的休閑長褲,輕松之中帶有流行的品味,神韻間仍是年輕的純真,他立即又想起自己當年對她的心動,命運會對他如此仁慈,讓他挽回曾經犯下的錯誤嗎?
"好啊。"明真爽快答應。有何不可?
他們很快在附近找到一家咖啡館,挪威的森林。現代台北人總喜歡沾染一下村上春樹的感覺,這算是附庸風雅的虛榮吧!明真想著。
選了天井靠窗的位子,他點卡布其諾,她點拿鐵,外加藍莓起司蛋糕,晚上走了一大段的路程,她要乘機寵一下自己的胃。
"怎麼大包小包的?"看了眼她放在腳邊的大小提袋,他很自然就問了。
"聖誕節快到了嘛,總要準備些禮物。"
"還是這麼體貼。記得你大三那年的聖誕夜嗎?我們在中正堂跳了一晚上的舞。"提起大學時的回憶讓兩人都放柔了心情。
"是啊,現在大概投那個能耐,一把老骨頭。"她偏著頭想著美好的畫面。
"這倒是真的。"
兩人相視而笑。
"以前在台南時,我們總在夢夢園吃冰,你說喝咖啡是那些痞子才會做的事情。想不到我們今天卻一起喝著痞子專用的飲料了。"她選了個安全的話題——兩個人的共同回憶。
他微笑,眼楮因為過往而顯得朦朧,"你這幾年好嗎?我听說你一畢業就去美國念書了?"
他的眼光復雜,欣賞的、愧疚的、詢問的、希望的……低頭攪拌熱咖啡,她不想探究,專心吃蛋糕好了。
"還不錯吧,總算沒白花我爸媽的錢,拿了個藝術治療的碩士學位回來。"她邊吃蛋糕邊回答,畢竟曾為他動心過,她忍不住問︰"你呢?現在在哪里高就?"
"我當完兵出來工作一年了,現在是個網頁設計師。你呢?"他無法將目光由她柔美的面龐移開。
"我在幼稚園當老師。"好奇妙,她從來沒有想過再見會是這樣的場面。
"還是那麼喜歡小朋友?"他了解地問,她的純真與愛心是當初吸引他的原因。
"你還記得?"她揚眉問道,隨即又吃了一小口蛋糕,"嗯,蛋糕不錯吃。"她對他露出滿足的笑容。
他當初怎麼會放棄這抹甜美的微笑,轉而迷戀煙火般遙遠短暫的晴美呢?為此,他已經後悔了三年,或許這次他可以好好把握。
"有男朋友嗎?"他很小心地問。
明真啜了口拿鐵,決定自己不喜歡。"干嘛?要幫我介紹啊?"
"那就是還沒有。"他立刻心急地接話。
她對他做了個鬼臉,沒男朋友很丟臉嗎?哼,偏不告訴你。
"對了,你有沒有跟慈幼社那群伙伴聯絡過?"她問,出國之後與過去那群朋友聯系都斷了。
"有啊,男生大部分跟我一樣當完兵找工作,女生嫁人的已經好幾個了。"
"真的?"哇,她等不及想知道是誰已經結婚了。
之後,他們的話題圍繞著過去曾經共度的歲月,回憶總是美好的,雖然當不成情侶,她還是願意與他做朋友,畢竟他是她年輕歲月的一段記憶。
"明真,我們可以繼續保持聯絡嗎?"範子平已經後悔了一次,不想後悔第二次。
"當然,或許我們還可以找大家出來聚會,好好聊-聊。"明真心里已經將他視為普通朋友,也以這樣的態度回應他。
範子平當然對她的回答失望,不過既然明真沒有男友,憑著他們過去對彼此的欣賞,他相信自己是很有勝算的,于是他打起精神開口與她訂下周末約會。
"這個周末我要回台南。"她老實說。
"那下個周末?"其實他很想陪她一起回去。
也好,反正就是找回一個朋友嘛,她想著——
她已經養成與沈勛夜談的習慣。
有時候話題會自然地月兌離心亞,可是兩人都不在意,他們有時言不及義,例如只是分享明真從網路上看過被一百個人笑過的笑話;有時則會提起某種他們都感興趣的話題,例如網路。
就是避免談及過去。
這晚,窗外北風呼呼,窗內他們听著GeorgeWinstone的December干淨的鋼琴旋律讓兩個人的心都澄淨舒服。
"我這份幼稚園的工作算是暫時的,畢了業剛好嬸嬸的幼稚園有位老師請產假,就讓我來試試看。"她隨口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