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的敘述就跟她親眼看到了一樣,隨著她的敘述,張曉慧遺孤的身世之謎慢慢浮出海面,可意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條隧道,那是通向秘密的必經之路,可是她卻站在入口處害怕起來,不知道這秘密的最終揭蠱,會給自己以及整個雜志社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倘若自己的老板正是害死好友的真凶,她還要在《紅顏》服務下去嗎?她該如何為好友報仇雪恨?更要命的是,她該如何去尋找那個下落未明的孩子?是否,應該把古建波作為打開秘密的第一個缺口?
2、
不等可意去找古總旁敲側擊,古建波卻先對可意鳴鑼開鼓了。
這天上午,古總將可意叫進了自己的社長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會計說你這個月的稿費超支,是怎麼回事?」
可意解釋︰「是預付了下期主題秀的策劃費。大連服裝節就要到了,我們聯系了幾個項目,需要預付兩千塊車馬交際費,等到稿子發了以後,再從稿費里扣除就是了。」
「這不大好吧?」古建波陰陽怪氣地說,「誰都知道你是大連人。大連是你娘家。誰知道誰領走了這筆預付款?你說從稿費里扣,是扣給作者了嗎?」
可意火了︰「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貪污了稿費?」
「我可沒這麼說。」古建波並不想真正惹怒岳可意,他還指著她替他賣命呢,忙息事寧人地說,「不過是財務說,這不符合規矩,惹人閑話。我就是提醒你報銷的時候把賬單做清楚一點。」
「不用報了。這錢我自己付。」可意不能忍受別人的懷疑,拍案而起,「順便說一句,我辭職。這個月工資送給雜志社了。」
說完,可意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差點和站在門外的小于撞個滿懷。小于尷尬地正想解釋,但是可意已無心再听,煩躁地擺了擺手走了。
小于看著可意的背影,笑得很詭秘。
可意回到住處,生了一頓悶氣後給錢教授打了個電話訴苦︰「我決定辭職了,古建波竟然懷疑我貪污稿費。」
「千萬別沖動。」錢教授急了,「你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再說咱憑什麼那麼便宜他們?真要辭職,也得要他們賠償損失。」
可意不願意听這話,憤慨地說︰「我不能接受這種侮辱,我自己付了那筆預付款,這個月的工資我也不要了。」
「那不行。那太吃虧了。兩千塊不是小數目,快趕上我一個月的課時費了。你听我說,你明天還得去,有理有節,跟他講清楚,該是你的錢,一分也不能少。」錢教授仿佛一個運籌帷幄的指揮官,決策千里之外。
可意煩了,使性子說︰「你真不愧是姓錢。」掛斷了電話。
她決定上網向女友們求助,很巧,她們都掛在網上。听說了可意的不幸遭遇後,女友們各抒己見。
陸雨說︰「如果我茶樓里哪個服務員沖我這麼使性子,鬧辭職,我會很開心的,巴不得她走得越遠越好。錢教授沒說錯,你太便宜古建波了。憑什麼要讓自己吃虧?你得把錢要回來。」
可意不高興︰「我的自尊還抵不上那點錢嗎?」
陸雨說︰「即使是捍衛自己的尊嚴,也得討回自己的價值,不能做賠本的買賣。不然自尊就不單是不值錢,簡直是賠錢了。」
咪兒說︰「天下烏鴉一般黑。當老板的,你就算把錢摔到他臉上,他也不會因此而把你的尊嚴看得比錢更重的。在他們眼中,你是拿他的錢吃他的飯的人。你不要工資,他才不會內疚,因為他認為那些錢本來就是他的,你不要白不要。」
可意反駁︰「但是我要是跟他計較那點錢,不就等于我承認自己是個嗜錢如命的人了嗎?那等于承認我的確有貪污嫌疑。至少也是有潛在的貪污可能性。」
陳玉揣度著她的意思說︰「就是,咱又不缺那點錢花。不干就不干了,東家不打打西家,離了雜志社還當乞丐不成?不過,你要是辭職了,會不會離開北京呀?那我可就落單了。而且,以後我還要不要給《紅顏》投稿?」
可意的計劃還沒達到那麼長遠,忽然涉及到要不要離開北京這麼重大的問題,叫她一時答不上來,心中益發煩惱,頓覺陳玉幾乎有火上澆油雪上加霜之嫌,回道︰「我干嗎離開北京?北京又不是只有他一家雜志社。你是擔心我離開北京還是擔心沒處投稿呀?工作于我是生計,對你最多只是宵夜,我這兒飯都快吃不上了,你還惦記你那杯咖啡錢呢。」
大家見怎麼說都不對,都覺可意有點難侍候,不禁沉默一時。
餅了一會兒,咪兒問陳玉︰「你現在不是在桂林嗎?怎麼不游山玩水去,跑來上什麼網啊?」
陳玉說︰「我數碼相機照滿了,是到網吧來把照片先貼博客上,回頭好騰空了另照呢。哎,跟你們說,我又有艷遇了。」
陸雨忙問︰「什麼人?說詳細點。」
可意說︰「祝你艷遇快樂。」隨手關掉QQ.她心里正煩著呢,可沒心情和女友們討論什麼艷遇的話題。
她忽然覺得︰友誼其實是種錦上添花的奢侈品,只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才可以享用。
下午四點三十分,雜志社的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岳主編,還生氣哪?老板讓我跟你說,財務已經打過電話向大連的作者核實了,只要補張稿費單說明情況就行。他絕對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是你太多心了。你明天還是照常來上班吧?」
「不來。」可意余怒未消,「請你轉告老板,他光設財務還不夠,至少得再設個廉政公署,隨時查賬。」
那個大連的作者叫卓越,是一家色彩工作室的形象顧問。他從財務口中听說了這件事後,立即給可意打電話︰「岳小姐,真對不起,怎麼能讓你背這個黑鍋呢?你看要不要我給你們老板打個電話,再跟他解釋一下?」
可意懶洋洋地說︰「算了,沒那個必要,反正我已經辭職了,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卓越更加過意不去了︰「辭職?怎麼鬧得這麼嚴重?不行,我不能讓你蒙受這種不白之冤。」
可意很感動︰「謝謝你,卓先生,听你這麼說,我已經很高興了。不過真的不用麻煩了,我也不是單為這件事辭職的,做了這麼久的雜志,也挺厭倦的。再說老板也讓辦公室主任跟我解釋過了,說他沒那個意思,不管真假,反正戲也做足了,我也犯不著再糾纏。」
其實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是︰昨晚她思考了一整夜關于古建波是不是逼死慧慧的真凶這件事,這使她在面對老板時簡直坐立不安,巴不得遠離是非之地。而預付款的事正如一個導火索,給她找到了逃離火場的藉口,從而也就逃月兌了良心責備的陷阱。
然而卓越不同意︰「就是真不干了,也不能留下這麼一個陰影。你們老板欺人太甚了。讓辦公室主任解釋兩句就算了?他應該當面跟你道歉。」
「那麼大年紀……」可意嘆息,「算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已經是事發後最令她高興的一個聲音了。
然而卓越執意要替可意打抱不平,他覺得這件事既然和他有關,他就該對可意負起責任。
棒了一天,卓越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紅顏》雜志社的社長辦公室里,和古建波當面談了許久,並且提出退還兩千塊預付款。古建波有些尷尬,連連表示此事純屬誤會,一再感謝卓越對雜志社的支持與幫助,又派專車去請可意一起來給卓越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