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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 第69頁

作者︰西嶺雪

說得剪秋心亂如麻,罵道︰「別滿嘴里跑馬只管混說,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了?小心禍從口出,連我們也被綁了去。」

好容易等得淑妃巴特瑪回宮,剪秋急忙迎上去,扶到屋里坐下,也不等喝口茶喘勻氣,便急著問她主子︰「娘娘剛才在清寧宮,可知道到底出了什麼新聞?怎麼忽然有那些兵沖進來,把兩宮的奴僕都綁了去,我听他們哭天搶地叫得好慘,頭皮直發疹呢。」

巴特瑪嘆道︰「咱們衍慶宮沒事,已經千恩萬謝了,只管打听什麼?」待不說,自己卻又忍不住,便將小丫頭們支出去,悄悄兒地把緣故告訴剪秋,又問︰「那朵兒說是釵兒和福子吃對食兒,皇上氣得發抖,所以拿人。你可知道,什麼叫吃對食兒?如何吃法?」

剪秋唬了一跳,又驚又怕又傷又羞,驚的是朵兒這蹄子該死,如何竟能把這天大秘密說出,害死許多無辜;怕的是自己身上有屎,皇上果然把這「吃對食兒」追究下去,自己也不得干淨;傷的是又有多少好姐妹就此陰陽永隔,做奴才的真正生命如草芥,任人踐踏;羞的是巴特瑪這樣相問,卻是如何回答是好。遂紅了臉,含含糊糊地答應︰「我哪里知道什麼是吃對食兒,又去哪里听這樣的話來?」

好在巴特瑪並不深問,擾攘這一天,跟著大驚小敝大呼小叫一場,也是倦了,遂命剪秋盛了稀飯來吃,早早歇息。

那剪秋心神不寧,哪里坐得住,只侍娘娘睡了,便抽身出來,遮遮掩掩地在清寧宮門前踮腳張望。恰好那陸連科也正要尋她,正慌慌張張往外走呢。兩人見了,也不急說話,拉著手一溜小跑,來在高牆後面,見左右無人,這才交握著手,眼對眼兒看了一回,猛地抱在一起。

這一天里,兩人都是驚心動魄疑神疑鬼,人雖不在一處,心卻想著同件事,好容易見著,竟像是隔了多少年,生死重逢似的,都是哽咽不已。剪秋哭道︰「釵兒和福子死得奇怪,終究不知道和朵兒可有干系。現在朵兒也要死,那也罷了,偏又饒舌,害死許多人。倘若明天行刑時她再胡說八道,供出更多事情,連你我也都難逃一死。那麼今日之見,便是永訣了。」

陸連科安慰道︰「你放心,朵兒的事,我早有布置,定不叫她胡說。便是有事,我一個人扛了便是,死也不會牽連到你。」

不料剪秋听了,怫然不喜,甩袖子道︰「你這說的可是人話?我前兒怎麼同你說的,不管你是什麼人,我總之已經當你是我的男人,與你生死都在一處,我剪秋生是陸家人,死是陸家鬼,你若死了,我豈會獨活?」

陸連科心情激蕩,哭道︰「我陸連科自小家貧,割了命根子做這半截子太監,再沒人拿我當個人。只有你剪秋,才真正當我是男人。你這麼漂亮,又這麼聰明,趕明兒出宮,什麼樣的人家找不到?我豈可害你一輩子?今兒有你這一句話,我已經死都瞑目了。」

剪秋也不再辯,只淡淡道︰「你看我可是那言而無信的人?只等著瞧罷了。」

且不提這兩人盟山誓海,只說那兩宮十幾個太監丫環關在值房里,自知必死,都啼哭不已。忽然見著迎春進來,都指望有一線活路,頓時哭天搶地起來,叩頭哀告,拖手拖腳,只求迎春姑娘救命。

迎春與這些人素日也有交好的,也有不和的,此時見這般慘狀,頓起了兔死狐悲之心,拭淚勸道︰「各位姐姐妹妹,我們相識多年,今兒個各位先我而去,我這里無法可想,只好磕幾個頭送過各位了,趕明兒必定多多地化紙錢超度各位,也算是姐妹們相好一場。」說罷果然跪下,連磕了三個頭起來。

那些人听聞,自知無望,都放聲號啕起來,與迎春對著磕頭。惟伴夏一聲兒不響,臉上竟無懼色,亦無悲戚,只比往時更加呆了。

迎春過來拉住道︰「隨我出來,貴妃娘娘來看你。」伴夏听聞,這才抬起頭來,眼中泛起淚光,問道︰「果然娘娘來看我了?」一語未了,哽咽難言。

一時出來,果然貴妃已經在外等候。伴夏意出望外,跪下磕頭行禮,哭道︰「給娘娘請安,恕伴夏不能再服侍娘娘了。」

不等說完,娜木鐘早拉起來哭道︰「我時常只是罵你,如今一旦分離,才知道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一個,左膀右臂一般。如今你要走,便如拿刀子剜我的肉一樣。伴夏好丫頭,你往日兢兢業業,我卻只是嫌你笨,待你不好,你怨不怨我?」

第75節稱後路上第一個犧牲品(4)

伴夏放聲大哭,說道︰「娘娘待伴夏的好,比天還高比山還重,伴夏感激還來不及,豈敢抱怨。況且今天有娘娘來送伴夏一回,就是伴夏的天大福份了,伴夏死不足惜,只是娘娘身邊再也沒有了親信的人,宮里是非多,伴君如伴虎,娘娘一定要自己小心哪。」

娜木鐘听她口口聲聲都只是在替自己著想,半句不提求情的話,愈發感念。

伴夏又拉著迎春拜托道︰「我們娘娘每天早晨要喝花粥,晚上要用花茶,用金銀花泡的水漱口,桑木汁兌的水梳頭,鳳仙花搗的胭脂染指甲,茉莉花蒸的米粉搽臉,有時心口疼或是食欲不振,總要做些新鮮花糕調解……」說到這里,不禁哭道,「若是我們麟趾宮的姐妹有一位在,也還有個知道娘娘口味習慣的服侍身邊,我便走也放心了。只是皇上好狠的心,竟然滿宮姐妹一個不留,叫我們娘娘今後可怎麼辦啊。我這里雖有許多弄花的方子,可恨我不會寫字,不能留下來,一時又說不了那麼多,只好撿重要的說給姐姐,求姐姐好歹記在心里,早晚幫我們娘娘做一碗,也就是咱們姐妹一場的情份了。伴夏就是死了,陰靈兒也感謝姐姐的。」又口述烹制之方。

娜木鐘听了,更似萬箭攢心,淚流不止,竟不顧體面,抱住伴夏號啕起來。

校衛看了害怕,跪下回道︰「娘娘保重。已見過了,就讓伴夏姑娘進去吧。這是皇上欽點了要處死的人,若出了差錯,小的人頭不保。」

不及貴妃說話,迎春先就罵道︰「糊涂東西!娘娘只是念伴夏追隨服侍多年,不忍分離,與她敘舊話別,又不是要劫獄,你怕的什麼?難道你這會兒項上人頭保住了,明天敢保還健在嗎?」

侍衛嚇得叩頭不迭,不敢再多話。反是伴夏主動勸道︰「深更夜靜,這里離宮里又近,風又大,娘娘若是受了風,又或是因為伴夏明兒惹了口舌,伴夏是死也不安的了。還求娘娘早些回宮安歇吧。」

斌妃哪里肯舍,顧不得侍衛與迎春百般勸說,又拉著哭了良久,直到侍衛來報說大太監陸公公來了,才不得不走開,尚一步三回頭,拭淚不止。

陸連科不意貴妃在此,忙跪下見了禮,直等貴妃走遠方敢起身,帶著幾個小太監進得值房來,向侍衛點一點頭,也塞了一錠銀子入手。

侍衛心領神會,低聲道︰「陸公公,您做得干淨點,別害了人命,讓兄弟耽干系。」自行出去,關上門。

陸連科遂過來,親手解下朵兒,笑道︰「我和福子兄弟一場,他既去了,你又是他心愛的人,我做哥哥的少不得要替兄弟照顧你。」

朵兒不明所以,求道︰「公公救命!」

陸連科嘆道︰「你與福子那樣深情重義,他就這麼去了,就沒留一句話給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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